安抚桓家
淝水之战大胜之后,桓冲就病逝了。而桓冲的后代们似乎都没有祖辈们的风采,无论从能力还是军功,都没有足够的资格继续担任荆、江两州的刺史。于是,桓冲在病危之际,给谢安写书一封。这封书信有一点托孤的意味了,非常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期许,希望谢安能够在自己死后照顾自己的孩子(也就是希望不要在他死后,桓家的地位一落千丈)。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到桓冲这一代,谢桓两家的恩怨已经趋于和缓了。而谢安何许人也,怎么能不明白桓冲的意思。所以,即使在淝水之战后,谢玄将军的声望如日中天,谢安还是没有让谢玄出任荆、江两州的刺史,而是让桓石民出任荆州刺史,桓伊镇江州,桓石虔镇豫州。这样一来,桓家稳定,为后续的北伐打下坚实基础。
功高遭忌
公元384年,谢安起兵北伐。东路谢玄北上,收复了兖州、青州、司州、豫州;中、西路桓氏出兵更是收复了洛阳,并梁、益两州。至此,东晋把从前与前秦的以长江为界改为了以黄河为界。
北伐的成功对于整个国家来说,又是大功一件,其积极的历史意义不下于淝水之战的胜利。谢安此时的地位,已经相当于整个国家的实际统治者了。百姓只知道谢安而不知道皇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谢安的功劳声望已经完全盖过了其他氏族,而皇帝本人也感到了谢家的威胁。谢安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其实,以谢安的智慧,他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在淝水之战前,谢安就开始有意识地将中枢的权利交还给皇室。淝水之战后,已经形成了司马曜、谢安、司马道子共掌中枢的格局了。然而谢安的功劳、名气都太大了,所以实际上谢安对整个朝廷的影响力是远远大于司马道子的。有一点要强调,谢安以及谢家的功劳声望不是谢安自己争竞的,而是一个一个历史事件促成的。桓温最跋扈的时候,有哪个世家大族肯站出来?就连司马家自己都往后退,谢、王两家是被逼去面对桓温。虽然当时谢安和王坦之齐名,但是王坦之见桓温的时候汗流浃背,连手版都拿倒了,还不是谢安顶住了压力。后来的北府兵建立、淮南大捷、淝水鏖兵、北伐建功,哪个不是谢安在操持。国家在危难的时候都指着谢安和谢家,那人家成为中流砥柱是众望所归。反观皇室,就没出什么像样的人才,能够在国家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帮助分担。这样说来,谢安的功名那真是在血与火的洗礼之下锻造出来的。
不过,历史就是这样无情,无论你是谁,作为臣子,功劳太大,“功高震主”的帽子是免不了的。谢安在名望达到极致的时候,也开始遭到皇帝司马曜的猜忌了。按理说,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谢安毕竟不是王敦,不是桓温,如果他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从再出东山到北伐成功,他有太多的机会。谢安遭到的不公待遇,让很多名士不忿。一次,司马曜宴请,当时的音乐大师桓伊借着皇帝的要求,献唱一曲:为君既不易,为臣良独难。忠信事不显,乃有见疑患。周旦佐文武,《金朦》功不刊。推心辅王政,二叔反流言。一曲唱罢,司马曜面露愧色,而谢安竟也为此落泪,沾湿衣襟。
交权病逝
事已至此,谢安也心灰意冷。况且,他一直有重归东山的心愿,既然朝廷总是猜忌自己,那不如索性交权算了。所以,借着北上都督军事的机会,谢安把中枢权利全部交还给朝廷。而此时的谢安,身体状况也是每况愈下。在东晋那个时代,人的平均寿命都不长,不像我们现在人活到七八十岁都不是问题。公元385年,谢安病逝,享年66岁。
一代明相,就此走完了自己的一生。读史每每到此时,总有那么一丝伤感。不过,谢安的一生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从许多如谢安一样有大功的人身上总能看到类似的情景,似乎“功高震主”永远是那些强臣的梦魇,无论你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要你对皇室造成威胁,这一顶巨大无比的帽子你都要戴上。不过,这也是历史的必然规律吧,最后,借用刘禹锡的一首我很喜欢的七绝作为结束语: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