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己被一束光照醒。张小雅翻个身,继续睡。就听一个声音说“张儿,你从几点开始睡的啊?”是石姐的声音
“谁知道啊,吃了饭就睡了”张小雅往下缩缩头继续睡
“这才八点多呢,我还以为没人呢,开灯之后才看到你在睡觉,我刚烧了水,我也得赶紧睡觉,今天累死我了,电动车没电了,又是个顶风,我自己蹬着车子来的,哎呦,上这个班真不易啊!。。。。”石大姐自己唠叨个没完张小雅困得要命,也懒得搭话“你再接着睡吧”
“嗯”张小雅打个哈欠,拿身边的外套挡在被子上面遮住光,继续睡去。
一阵急促的铃声,把大家吵醒,紧接着嘈乱的声音。哎,被窝里真舒服啊!张小雅还留恋着她的被窝。
自从上了这个班,她最大的梦想就成了睡觉能睡到自然醒。可这一愿望就现在来说太难实现了,奢侈至极啊,谁能在半夜三更自然醒呢?又不是夜猫子。
白天没休息,晚上睡不够,张小雅的眼皮重的抬都抬不起来了,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小张儿,你快点,别晚了”石姐拉她一把
张小雅闭着眼套上衣服,也不管反正(那工作服也没反正,她一直这么认为)闭着眼下楼梯,这可够厉害的!她自己都佩服自己,闭着眼都能下来(说起这个闭着眼的绝活,那可早了,好像上中学的时候,她练习闭着眼骑车子,结果骑沟里去了)。
走进大车间碰到小孙“今天杀多少?”张小雅问
“不知道,问我干嘛?我又不是领导!”小孙说
有毛病,张小雅心里想,这里的人都有毛病
张小雅穿上围裙,拿了口罩,昨天光顾着玩了,口罩也没洗,今天得戴脏的了。张小雅拿着口罩在风里甩甩,散散那些臭气。
“张叔,今天杀多少?”张小雅问
“可能六十吧,还没来具体信呢”张老头抠着衣服上的黄香点子说
“小张,你昨天干嘛去了?”小李过来问她
“干嘛?”张小雅不知他要干嘛
“我看见你和男生在一起了”小李说
“噢,那是我同学”张小雅突然的很不爽,自己跟谁在一起跟你有毛线关系啊。
“你们干什么去了?”小李又问
“玩去了!”张小雅说
“去哪里玩了?”小李追问
“你管这么多干嘛!?”张小雅不耐烦了,估计是没睡好,心情也烦躁,她有起床气。
“就是啊,你管这么多干嘛,人家去哪玩,还得跟你汇报啊?你是谁啊?”张叔也来凑热闹
“你看,我不是关心张妹妹嘛!我怕她让人欺负!”小李说
张小雅不想理他,她一直觉得和这个厂里的人沟通特别困难,不知是她不正常还是别人有毛病。
刚巧小孙推着车子过来了“喲,怎么先过来的蹄子啊?头呢?”小于问
“头啊,等着吧!那锅烧的不行,头都烫熟了!”小孙说
“烫熟了?烫熟了还能拔毛吗?”小李说
张小雅戴上口罩,帮老张头抬下蹄子,准备开工。这时昨天新来的那个女孩王燕笑嘻嘻的跑过来。
张小雅对她笑笑,她也笑笑对老张头说“叔,你快点蘸,我给你们帮忙扒蹄子”
张小雅心里满是感激,从进厂到现在,她还没听过任何一个人说帮忙的话。
张老头快速的蘸了几勺蹄子,扔到张小雅面前,两人迅速的扒开蹄子,开始拔毛工作。
“你戴的口罩是咱们发的,还是自己买的?”王燕问她
“这是我自己的,咱们发的那种太薄了,就一层布,不行”张小雅说
“嗯,在这里不戴口罩不行,你还不知道吧,这个黄香对身体有害,可能致癌呢!”王燕说
这倒把张小雅吓了一跳,她只知道这个工作别人都不愿干,她还知道自从干了这个岗位,工资比以前多了三十块钱,(工资叁佰壹拾元了)说是补助,至于有毒,她真的不知道,难怪嗓子里每天都像堵着什么东西似的。
“你看,现在没活,修蹄子的那边在那里坐着也不愿过来帮忙,就因为这东西有毒,你还这么小,可别光在这里干,找找领导,让她给你换换岗位!”王燕劝她。
张小雅一听到这里就愁的要命,换岗位,她从进厂到现在不知换了几个岗位了,不是嫌她力气小就是嫌她干活慢,没办法才换到这里的。
拜托,力气小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变大的啊,她本身还没八十斤,让她拉五十多斤的铁盒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呢?干活慢,也是没办法啊,就这性格不说,还是刚毕业的,又没实战经验,怎么可能快的了啊?都不给人家成长的机会,一棒子就把人打死了,未免也太专制,太不讲道理了吧!难道说人家这样就不能成长了吗?非得把人逼死吗!
张小雅从心底感激王燕的热心,她从来不知道这个岗位怎么样,也没人关心过她干什么。,
“嗯,这个地方真的有毒!”张叔也说“你没来的时候,这儿有个临时工,干了不长时间就死了!”
额,这可真的把张小雅吓到了,今天的信息量太大,消化不了了,有毒,致癌,还有致死。正想着突然自己发狠:哼,死就死吧,死了爸妈就知道这是个什么破工作了,到时候他们就会后悔逼着我上班了。
真是的,不就是没上大学吗?非得上这个破班,当什么正式工,不当正式工会死啊!
“是吗?这种事该告咱厂里,如果真是这个黄香的事,直接告咱们厂里就行!”王燕好奇的打听
“嗐,现在人都死了,你找谁去??”张叔说着拉了拉嘴上那层薄薄的口罩布。
“按说在这里得给补助才行”王燕说
“怎么没有啊,一天一块钱”张老头冷冷的说
“一天一块钱?!”王燕吃惊的说“这么点?够看病拿药的吧?估计挂号都不够,咱厂里这制度太不行了,当官的没个真心为工人服务的,就怕得罪大头,自己的官帽不保”王燕气愤的说
“哎,都她娘的各人管各人,都一个个的该死啊!”老张头发狠
张小雅不知该说什么,她还在愁这个工作该怎么跟爸妈说。
“不过咱们说也没用,咱一没权二没势,说了也没人听,说多了传当官的耳朵里,当官的还治你,给你穿小鞋”王燕笑着说
“妮儿,你说的这话真对啊!”张叔笑着赞同
小孙又推过来一盒蹄子“喲,来帮忙的了”他看着王燕说
“嗯,我拔一会儿就过去”王燕对小孙说“你叫什么?”
“我姓孙,咱厂里专职司机,推小车的”小孙舔着脸跟王燕推销自己
“哦,你是哪里的?”王燕哈哈笑着问他
“我是孙庄的”小孙和老张抬下猪蹄子,继续说“你上俺庄里打听打听去,没有不认识我孙二龙的,我还有个哥 叫孙大龙,你上俺庄里打听去就行,没有不认识俺兄弟俩的,只要你说孙大龙孙二龙都认识”小孙拍着胸脯豪气的显摆。
王燕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只是客气的笑笑。
张小雅想:这家伙是真缺啊,可能缺的还不少吧!
王燕看盒子里蹄子已经满了,对小孙说“我和你抬上,你推过去吧”
王燕在水泥台上的水洼处涮涮手说“我先走了,那边过去活儿了”
“嗯”张小雅微笑着答应
“走啊?欢迎再来啊!”张叔冲她说
看王燕走远了,老张头问张小雅“妮儿,你觉得这人怎么样啊?”
“挺好的”张小雅不知道老张头是什么意思,没多想。
“我觉得也不孬,就是话忒多了”老张头说
“嗯,是挺多的”张小雅笑着说
不知不觉忙着忙着天就亮了。张小雅这个地方活虽然不怎么累,但也闲不住,一直要低着头,脖子有些吃不消,她不时抬抬头,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
“喲,杀完了,赶猪的都走了”张老头看到有人换上衣服走了。
“杀完了?”张小雅再确认一下。
“嗯,妮儿,差不多就行了!”张老头催促道
张小雅答应一声,但是不明白差不多的意思,从小到大就这干净彻底的脾气,她干过的活,那必须得拿得出手。
这时李科长来了:“别慌慌啊,这就要完了,最后这两盒弄干净!”
老张头和张小雅都不说话,科长走近看看张小雅扒的蹄子,在盒子里扒拉几下,拿出一个蹄子递给张小雅说“你看看上面还有毛呢!”
张小雅仔细打量,半天也没找到科长说的毛在哪儿,科长拿过来,在初升的太阳底下打量后,然后指着蹄子边边上的几根绒毛说“看见了没?”
张老头伸手对科长说:“拿过来,我再蘸蘸”张老头把那个沾上黄香的猪蹄,在水里泡一下,扯掉那层黑皮,连看也不看就扔到张小雅旁边的盒子里了。
“看好了,弄干净啊!”科长用手指碰了碰张小雅的胳膊示意她说话
“哦”张小雅点点头答应一声。
今天的工作终于忙完了,张小雅松了一口气,为这样的日子感到悲哀,好像生活中没了色彩,活着也没什么意思,真正理解到什么是得过且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但这样得过且过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