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深了,秋风送走了白天残存的轻云,今晚的星分外明亮,车里,细碎银光。

        李现在正坐肯尼的车上。肯尼是一个中年男人,嘴唇上留着两撇黑色胡须,额头上已有些许皱纹。副驾驶上坐的是他的妻子卡特嘉和儿子达克。车停在了一条公路边,两侧是浓郁的树林。

        他无法入眠,只在这一天的时间里,他和所有人一样,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想起婚礼上的妻子,想起儿时和父母、弟弟一起吃的晚餐,想起自己心爱的乔治亚大学讲台和那一本本垒起的雅典历史教科书......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一切宛若梦境般,近在咫尺却永远触及不到。

        今夜难寐的不只有李一人,克莱枕在李的臂弯中,双眼微合。她手里捧着那个棒球帽,搓捻着帽檐:这是父亲走前给她的唯一。那个“D”所代表的球队,是她爸爸最喜欢的。每次比赛,她都会和爸爸一起,坐在电视前加油喝彩。“现在爸爸在哪呢?”克莱想到,不知不觉间,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

      已经是黄昏了,李一行人下了车。这里是梅肯市,也是肯尼的车能开到最远的地方了。李环视四周,十字路口处有家药店,李的目光在药店的门牌上停留了片刻,皱起眉头,难以察觉地轻叹了一口气。

        街角,似乎有个人正在修理自己的车。

        “嗨,我们需要些帮助,我们的车没汽油了!”肯尼喊道。

        街角那人颤抖了一下,僵硬地起身转头,露出已经腐烂的面孔。

        “该死,是行尸!”

        五个人连连后退,聚到一起。而街上的行尸也听到躁动,或爬或走将毫无防备的五个人围起来。

        “我们被包围了!”

        话音未落,便传来一声尖叫,达克被一个行尸扑倒在地,拼命地想将它推开,挣扎着要站起来。

        一声枪响,行尸的头颅绽开,脑浆飞溅。李回头,看到一个女人举着手枪向尸群射击。

      “快点,快进这里!”

        顾不上多想,李拉起克莱的手,与肯尼一家冲进药店的大门。

     

      “这样做太危险了,我们甚至根本不认识他们!”

      “我决不会让人在外面见死不救!”

        李待在一旁,注视着卡莉与莉莉两人的争吵。刚才...刚才若不是卡莉的出手相救,恐怕他已经成为门外狠命敲打的一员了。

        “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普通人。”李开口说道:“都冷静一下,让我们谈论一下好吗?”

      三个人僵持这时,房间的另一头传来男孩的啜泣声。拉里,莉莉的父亲,从莉莉背后走上来。

      “看吧,还不危险,有人被咬了!”他是一个高大壮实的人,而声音却比一般男人尖许多,一张凶恶的脸布满皱纹,尤其是眼底格外突出的眼袋,一双灰色的眼睛充满了冷漠。

        “他没有被咬,他没有被咬。我正在清理,没有行尸的咬痕。”卡特嘉叫嚷道。肯尼方才徘徊在儿子与妻子身边,担心地看着,这时,他已经冲到了拉里面前。

      “他一定被咬了,我们要杀了他,现在!”

      “我的儿子没有被咬!”肯尼气愤地涨红了脸,喘着粗气,嘴唇上撇,狠狠地盯着拉里。

      “等着吧,他被咬了,等他变成行尸第一个就会杀了他自己的妈!”

      “如果这是你女儿呢?”

      “一定不会!我女儿是美国空军,她才不会被咬!”

        李看着被吓坏的达克,咬着牙说:“他只是个孩子!不管怎样,我不会让你杀了他,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你想杀了他,那么来吧,先过了我这关!”

      “你以为我不敢吗!”拉里吼道,大步冲向李,将李按在墙上动弹不得。肯尼见后,立刻从后面拽着拉里。拉里虽说高大强壮,却抵不住李与肯尼两人的合力,和肯尼一起踉跄向后倒在地上。李感到一阵眩晕,扶着墙艰难地爬起身来,慢慢地沿墙后退。

        拉里见势,急忙站起,双眼闪现着凶狠,猛力扑向毫无反抗能力的李,却被李侧身躲闪开。

      “父亲!”莉莉叫喊着冲向拉里。刚才李的背后已经不是一面坚硬的墙,而是一扇橱窗。现在,拉里撞碎了玻璃,半身探出。玻璃的破碎声立即吸引了街上的行尸,它们正低嚎着,蹒跚向挣扎的拉里走来。

        “求求你们,帮帮我!”莉莉半带哭腔:“他是我唯一的家人!”

        李犹豫了片刻, 抿着嘴,皱着鼻子,快步向前去拽拉里。尽管这样,也不能拉回卡在碎玻璃中的拉里。他们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肯尼,他耸着眉毛,那双黑色偏棕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确定,但是,当他听到了达克的哭泣时,嘴角下撇:他不会做任何事,更不会去救拉里。

        “来不及了!它们要进来了!”短暂的僵持被卡莉打断,逃离这里已经迫在眉睫。李放开手,向克莱跑去。他踢开药店办公室的门,与卡莉和肯尼一家一起冲了进去。

        “莉莉,快点!”

        终于,莉莉紧闭着眼,放了手,向办公室跑去。她的身后,是行尸砸碎玻璃与拉里声嘶力竭的叫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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