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做作业累了，见我没有课，喊我出去打羽毛球。我看操场有人在打篮球，操场边有几只闲置的蓝球。
“玉泽，不如我们去打打篮球吧。”
“算了吧，姑奶奶，垂垂老矣，打什么篮球？能打打羽毛球就不错了，安全一点吧。”
“垂垂老矣？！好了，我受打击了。我生你气了。”
“姑奶奶——，别往心里去，我就那么一说，开玩笑的。”
“真话都是用开玩笑的方式讲出来的。我知道了。我受伤害了。唉，姑奶奶垂垂老矣！”
“姑奶奶——”他很无奈。
2
我和孙师傅都喜欢看法制栏目，每天吃饭时就一起看。
每次，我都忍不住——“玉泽，你看，千万不能交这样的朋友。”“玉泽，在外面不能随便喝人家给的水。”“玉泽，在学校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要给父母说，就是将来读大学了也是。”
”……”
“姑奶奶，你放心，这些道理我都懂的。”
要是他佳慧姑姑，早就不耐烦了。他却每次都认真听，认真回应我。给足了唠叨的姑奶奶面子。
3
补课因学生举报骤停。但是新的任务来了——家访。
我真的很厌烦。跟他吐槽。他教我跟他们老师学，同时约几个家长，到星巴克或者哪个地方坐坐聊聊，就是家访了。
我说我们这里不能这样，必须登门。我说我社恐，害怕跟家长说话。他又支招——
“姑奶奶，你可以先跟家长说说小孩成绩，然后就说你在学校对他们管理都很严格，希望家长也要严格要求。这样，家长就会积极地说，她孩子在家怎样怎样的表现，她又是怎样怎样做的……你引着让她多说。姑奶奶，你作为一个语文老师，还需要我教你嘛！”
“你作为一个语文老师”，这是在我用词不当、咬字不清、听不清楚他分享的歌的歌词……时，他调侃我时的口头禅。
4
因为一道数学题，我们争得面红耳赤。
他说我的“b”写得像6，我很生气：“根本就不可能有6，你凭什么要看成6？！”
“我是说，你写得像6，但我……”
“根本就不可能有6，你凭什么要看成6？！”他一解释，我更生气了！
“姑奶奶，我是说……”
“ 根本就不可能有6，你凭什么要看成6？！不就是你不专心吗？！ ”
没等他开口辩解，我就给愤怒地怼回去。这样车轱辘话好几次。
他绷不住了，眼睛红了，喘着粗气。不说话了。
大概十多分钟后，我说：“”玉泽，你怎么那么委屈，你知道我生气的点在哪里吗？我就是生气你不专心。”
他红着眼睛说：“姑奶奶，你怎么能那样？就是再生气也不至于吧！我都跟你解释了，我说你写得像6，但是我知道那是b，题目我并没有做错。可是你还那么生气。为什么？”说着竟然滚下泪来，语气却是平和的。
我突然心疼不已。我也纳闷自己怎么就像个神经病似的，揪着那一点，反复叨叨！我管理情绪的能力远不如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5
路上闲聊，不知怎么说到了消费观念。
“姑奶奶，你看大多数打工的中年人，这么热的天不会舍得喝一瓶二十多块钱的饮料，但是他的孩子，可能会说这什么饮料值二十多块钱，我要尝尝，就买了一瓶。”（这个话题应该是他在网上看到的，我也看到过）
“我和你姑爷爷就是那样的中年人。估计你爸妈也可能是。不过，我知道你姑姑有时是那样的孩子，更多的时候不是。她也是比较节俭的。所以，我们给她生活费，从来不是像有的人家那样，按月扣着给，都是一学期一次性给清。生活费奖学金什么的，她自己是能管理好的。我一直很相信她。玉泽，将来你读大学了，一定也要管理好生活费。你不知道许多大学生在学校借网贷，最后家破人亡的，太可怕了。”
“姑奶奶，我可不是那样的小孩。我爸给我零花钱的额度，是每天不超过二十块钱。可是我每天都没有花完。我都攒了一千多块钱了。”
他一个好吃好喝的小胖子，多少能控制住，也算可以了。我想跟他说，二十块钱，是我许多学生的一周的零花钱，还有的学生是一个月的零花钱。想想还是没有说。
6
佳慧姑姑邀我们去南京玩，说我们可以一起去学校看书学习。
因为我的补课和他的补课（我给他请了一对一数学老师），一直没有成行。
因为我经常给他看姑姑的信息——大多是焦虑八月中旬即将到来的一次很重要的考试，还有搞科研写论文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他很纠结：“姑奶奶，我这个假期总得要见姑姑一次吧。也很想到她的学校去看看。也很想跟姑姑一起打打乌诺牌，打打羽毛球。可是，我又担心自己去了对她是打扰，会影响她学习和休息。”
7
“姑奶奶，你可以任意说出世界上的一个国家或者某个州，我都能告诉你它在世界的哪个地方。”
我试了几个，果然。
“姑奶奶，你不要说这些大国家，大国家哪个不知道。愣子都知道。应该讲讲那些小国家。”
努力想了几个，他都迅速给出答复。
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更多的了。
不过，我相信他说老师说他有地理天赋，确实。
“玉泽，其实所谓的天赋，只不过是……”“比别人更努力罢了。”他抢着说。
“就像你给我听的那首歌词写的——哪里有什么天赋，就是无数次的重复。当然前提是自己有兴趣，又反复练习。就像你这地理知识，你肯定家里有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你经常看，就熟悉了。”
“是的，姑奶奶，我的桌子上还有地球仪。”
“所以，你应该明白，为什么你的老师和我，都觉得你领悟力强，而成绩却那么糟糕呢？就是因为虽然听懂了，但缺少反复练习。所以，我们要努力培养兴趣，学到的知识点通过做题反复练习。”
玉泽说：“是的，姑奶奶。”
我心里说，我怎么又来了，唠唠叨叨的，赶快打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