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先生放下喷水壶,用手擦了擦阳台上的窗户玻璃,这才意识到是外面在下雨。他往外看了看,一排排的路灯照着潮湿的路面,反射出黝黑铮亮的光。那盆剑兰从底部渗着水,他连忙抽了几张纸盖上去吸了吸。那天是中秋节,D先生的手机里除了一堆罐头祝福,就是一串来自母亲的催婚信息,他把手机盖在茶几上,拿起一本赫尔曼·黑塞的书又窝在了沙发里。
他读了没有多久,放下了手中的书,又来到阳台上,数十盆有名字的或者没有名字的花花草草,错落有致的堆在阳台上,他蹲下身子不知道在看哪一盆。马路上偶尔出现的车喇叭声让这个中秋夜显得格外安静,D先生转回到客厅,又拿起了手机,想起最后一次拒绝别人的应酬邀约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然后,他终于过上了不用应酬的生活,瞬间和社会的尘嚣断绝了联系,于是,他也不知道还能打给谁。
房间里只剩下鱼缸里氧气泵的声音,里面没有鱼,是几株水草,D先生连植物都养的是多年生,更别提动物了,那种接纳后的离别,他一向是极力避免的。上班下班,读书浇花,填充了D先生大部分的生命,就好像他不存在于这样一个快速发展的星球一样。没有人走进他的生活,他也不想和别人牵扯在一起,就这么过。
门在响,他惊到了一样,迅速把头转向门口,没有叫外卖,这会也不会有快递,大概是找错门的人吧。紧跟着又响了几下,他站起来,走到门边,猫眼外面没有人,可是门还在响,他忽地一下把门拉开,像是要跟谁宣战一样。一只小黄猫,喵呜的叫了一小声,走近门框,抖了抖身上的水。D先生往后退了一步,抵在了鞋柜上,注视着眼前瘦小的一团黄。小黄猫走到D先生脚边,尾巴竖的笔直,绕着他的腿前前后后的磨蹭。D先生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小黄猫仰着头眯着眼睛,又叫了几声。
D先生找来两只碗,一只装满了水,一只把吐司撕碎放了小半碗,摆在餐桌下面。小黄猫一头扎进碗里,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看样子是饿了不少时候。D先生蹲下来仔细的看了看它,身上一片黄一片白,粉色的小鼻头上有一戳灰,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脏东西,身体时不时的会颤一下,看来外面是有些凉了。D先生关上门,重新回到沙发上,他抱起电脑,开始Google一些词条:“家里来了猫怎么办?”、“第一次养猫”、“来了流浪猫怎么办?”,各种信息源源不断的灌输到他的大脑里,他拿来一张纸,一项一项的列起了待办事项。他合上电脑,又看了看小黄猫,它吃完面包静悄悄的坐在地上,也正盯着D先生。
“中秋来的,就叫你月饼吧。”D先生对小黄猫说道,空荡荡的屋子里,突然有人在说话了,月饼像是听懂了一样,把自己的尾巴在地板上甩了甩。D先生看着月饼,笑了起来。晚上,月饼缩成一团窝在D先生拿旧衣服给它做的小床上。D先生靠在床头,写他那本日记。
2016年9月15日,中秋,雨。
我决定冒一次险,养一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