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金记(一个真实的故事)

                                                               蒋珠莉

刘老太太的三金被人偷了!

真是穷疯了!

这贼,连死人的东西都不放过,太可恶,抓住该坐牢!村里炸开了锅,人们议论纷纷。

前几年我们那地方,有位年过八旬的老太太离世,为了显示孝顺,她的子孙们各尽所能,想着法儿给老人买陪葬品。

比如请和尚诵经啊,请人哭丧烧纸呀,门口的黄表纸也是一堆挨着一堆,吹拉弹唱也是一班接着一班。老太太要入殓了,老太太的女儿和儿媳妇们一脸严肃正经,梳头的梳头,穿寿衣的穿寿衣,按部就班,一丝不苟。

下葬的头一天晚上,老太太被精心梳理打扮一番,放进棺材,按惯例,无论家境贫富,亲人们都要看老太太最后一眼,家境好的,给老人佩戴三金都行,家境差的,逝者手里塞根打狗棍也行,表达自己对逝者的一份尊敬和爱戴。

应几位儿女的要求,入殓师给老人佩戴了成色十足的三金,即金耳环、金戒指和金项链。老太太的三金是大儿子和三女婿一起去县里买的,老太太的两个儿子三个女儿根据家境程度都凑了份子。老太太的两个儿子是开家具城的,出手阔绰,大女儿呢,是卖水果的小贩,也能自给自足,二女儿开了家馒头店,生意也不错,数三女儿和三女婿混的差,两口子忠厚老实,安分守己,在农村种地也落得自在。

几个孩子相继成家后,老太太渐渐上了年纪,其他孩子像放了手的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她总是觉得孤单,最常去的是三女儿家,有时候生病了也是住在那里,每次老人来,小两口总是欢天喜地,好饭好菜招待,没有半句怨言。


 三女婿的憨厚耿直是出了名的,犁田耙地样样在行,同村有一些年轻人外出打工,田地又不舍得丢,就给三女婿帮忙种,每年秋后三女婿不但把地里的粮食分一半给人家,还把地养得壮壮的,人家打工回来一看,觉得比自己种的还好,笑得合不拢嘴。

同村或邻村的农民,都觉得三女婿太傻太笨,只会干农活,既不出去打工,也不干点其他的小生意,就连自己孩子的舅舅也觉得他粗苯不精明,不愿意与他为伍,每每听到别人说他,三女婿呢,不在乎也不计较,呵呵一笑了之。

有一年,他大舅子揽到了一批活儿——用质量差的家具以好充次,放到家具城去卖,赚回扣,他想到了三女婿,拉来三女婿一说,只见三女婿大手一摆,摇头憨笑。

他大舅子无奈,说: “你啊你,活该你这辈子过苦日子!” 


……

第二天早晨八点安葬老太太,谁知有人说,三金不见了!众人大惊,赶紧寻找嫌疑人。

这时,入殓师说话了:“肯定是你们内部的人偷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入殓师的话深信不疑。

有人说,三女婿不见了。大家赶到坟场,却意外发现三女婿坐在坟地里烧纸。

三女婿见有人过来,立马离开坟场,大家觉得他不对劲儿,没走多远,他就被抓了回来。大儿子拿出扁担,正要揍下去。 

  三女婿说:“你们这群人,说实话,就是花钱买虚荣。凭良心,咱妈活着时,谁对她好,谁对她差,咱妈心里明白,三金是我偷的,不是我想偷,而是咱妈送给我的,我这里有她临终时的录音。” 

说着,三女婿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录音机,他摁开按钮,从里面传出老太太的声音:

“宝民啊,我走之后,要是让他们给穿了金戴了银,你就都拿去吧,我一样也不想要,这些东西都归你,因为是你们该得的……为了给我治病,你们欠了不少债,而我的另外几个儿女,想省下给我看病的钱,给我买三金……一直以来,你和三姑娘都掏心掏肺地对我,虽然你们不富裕,但在我眼里,你们最富裕。人这辈子,踏实本分比有多少钱都重要……我一个老太婆,没什么留下来给你和三姑娘的,我只想轻轻松松地走,我不想要金银,只想要一颗孝心……

    众人听着老太太的遗言,哑然。

 在老太太微弱的声音中,三女婿没觉得自己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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