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仪式感

我始终记得最后的那一夜,你的发如水草,淹没了我的身体。

时间是把双刃剑,紧了衣衫,老了容颜,也模糊了你……

1.

大黄是大学时睡我上铺的兄弟。

他叫我生姜,我叫他大黄,生姜、大黄外表好像也没差多少,不过生姜那时还是个和女生说句话都脸红的处男,而大黄则是个不世出的泡妞奇才。

青青是他大学时的女友,大他三级的校花学姐,据说在迎新晚会上一见钟情:青青是落落大方的主持,而他是在后台偷鸡摸狗浑水摸鱼的场务。青青是个冷若冰霜艳若桃李的古典美人儿,据说是校内校外所有男生的梦中情人,可惜大家都是高山仰止,垂涎三尺地死在半山腰上,也不晓得怎么便宜了这小子。

于是,每每有人向他请教泡妞秘技,他就开始满嘴跑火车。开口便是,老子什么样的妞没泡过啊。初中时,老子就每天能收到几十封情书了,追老子的妞能从宿舍门口排到学校门口了……谁都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他一入学就搞定了校花倒是事实。

我记忆犹新,为了庆祝和青青认识100天,这货背着把大吉他,半夜跑到女生楼下唱情歌,一曲唱罢,在万事俱备只欠欢呼中,迎来了杀气腾腾的保安。

为了庆祝青青生日,这货省吃俭用,一掷千金地买了只活体河蚌,在美女期待的目光中,挖出一大把的砂石。

为了庆祝圣诞节,这货买了几百个苹果,把整个女生楼都送了个遍,要她们配合着,用宿舍灯打出爱心的形状向青青示爱,结果宿管阿姨一怒之下,直接把电闸拉断了。

为了青青考研复习,大黄名为旷课将军,居然也能硬着头皮陪女人上通宵的自习,看书达旦,白天就死在床上打游戏,美其名曰,不睡不归!

这小子,整个儿就是有异性,没人性。

2.

情人节的下午,大黄在寝室里仔细地擦拭着一块斗大的白金水晶,那是大黄精心准备的情人节礼物。为了这块售价不菲的水晶,大黄起早贪黑地做家教,还骗了家里说要买复习资料,就差没把自己累死。晚上,他一脸欢愉地跑去约会。直到第二天中午,大黄才心满意足一脸潮红地出现在宿舍。

“没办法,”他不无得意地摇着头,尾巴差点儿上了天,“百战百胜,战无不殆!”

天高水远,寝室都快容不下这尊大菩萨了!

天哪,我这样的苦逼穷逼大学生只能在情人节,向喜欢的女孩子献一朵花,而他这样的泡妞高手,一出手就是大好几千的白金水晶。能不好吗?

不消说了,看这情形校花必也是落入此贼子之手了。

三天之后,大黄失魂落魄地回到寝室。“这两天,我一直联系不上青青,”他哆哆嗦嗦,不停地颤抖。短信不回,微信QQ都没有反应,手机不接,人又不在宿舍,本以为这不过是青青毕业前的兵荒马乱,可何曾想过居然人就这样凭空失踪了。

我们尝试了一切办法帮助大黄,直到我伪装成辅导员打通了青青家里的电话。

“去学校领就业协议书?青青去美国读书了,不是不需要什么就业协议了吗?”

宿舍里一阵沉默,大黄抱着电话听筒,脸色发青。

不会吧,连个告别都没有,大黄就莫名其妙地失恋了。

3.

那天晚上,大黄喝高了,抓着人就大哭大笑,“泡妞,不就是要种仪式感嘛!?”

大黄说,泡妞,要注重细节,要仔细地去筹谋,在每个重要时刻给她一份感动,仪式感让生活成为生活,让女人感受你对她的重视和认真,所以没有哪个女人会铁石心肠地拒绝你。

大黄半哭半笑,疯了一般地扯着我传道,“只拥有生活远远不够,还要有诗意的世界!”

嘿,真理啊,失意的世界还真适合你!

从那之后,大黄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满口嘴炮,不再勾三搭四。

他会无聊郁闷地发呆,也会神不守舍消磨时光。

情场老手居然马失前蹄,我只能抑制住欢天喜地想要放声歌唱的冲动,微微叹气,以示尊敬。

想到青青,那货就咬牙切齿地吼上一声“那女人,是骗子!”

照理,大家也得稍稍安慰下他,哎,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你不是花间游戏得厉害嘛?再换个好了,哈哈哈哈哈,你小子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哈。

大黄张了张嘴,哼了一声“女骗子”,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4

青青曾经说,谢谢你记得所有的节日。谢谢你准备这么棒的礼物。谢谢你陪着我……

这么多的谢谢,可到底有多少的真心在里面?

大黄曾经说,女人就好这口。女人就爱这个调调。泡妞就注意下追她的种种仪式……

这么多的借口理由,可到底有多少真情在其中?

天知道,反正纠结的人又不是我。

即将毕业,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在大黄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来自美国的明信片。

泛黄的明信片上,娟秀的字体写着:

哪怕时间轮转,天地变色,我只要,你等我。

不要记得我的生日,不要记住我们相遇的日子,不要算算日子到底还剩下多长多久,

也不要追求什么仪式感,只要你记得那个晚上……

每次想念你,我都会成为风,吹过你的耳边,诉说我的思念。

即便时间是把双刃剑,紧了衣衫,老了容颜,我依旧继续等你……

难怪大黄转了性子。

置于死地而后生。

我还能说什么,大黄还是大黄,是被青青牢牢攥在手里的大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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