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一直都在，从有记忆到告别人世，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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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
陈湘英去拿情人节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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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前，罗本给她微信说，我把东西放后门那里了。
他总是把给她的东西放在后门的某个地方。
帮她买的米和油，看完了还她的书和DVD碟片，送她的水果零食等。
所以陈湘英没有急着去拿。
罗本又来微信了，说是情人节礼物，要她现在就去拿。
陈湘英一路在想是什么礼物呢？摸着塑料袋里的东西，有棱有角是个盒子吧，她把打了死节的塑料袋抠开一个小洞，看到亮闪闪的红纸包着一个东西
还包装了呢，小气的老东西。
她老说罗本小气。
两小瓶治胃病的陈香露白露，一盒万通筋骨贴，一个铃铛钥匙挂件。
陈湘英第一次收到情人节礼物。
她很欢喜。
她把小铃铛串在钥匙上，放到平时出门的包里晃晃，钥匙叮叮咚咚在包里闹腾。
陈湘英一天有好多时间都在找钥匙，出门找钥匙看带了没，开门找钥匙，要把包包翻个底朝天。
罗本说看你找钥匙我头都大了，你就不能找个固定的地方放钥匙吗。罗本的嗓门大了点。
要你管啊。陈湘英生气了，罗本总惹她生气。
陈湘英生气就不去公园打拳了。
罗本急了，他不知道陈湘英是生气不来还是生病不来。
罗本怕陈湘英生病。
打拳是他们俩光明正大能待在一起的时间。
弄完钥匙去拿那两瓶药时，陈湘英又不高兴了。陈香露白露才几块钱一瓶，多买两瓶不行啊。还说是情人节礼物呢。
小气人什么时候都小气。
陈湘英胃不好，陈香露白露是常备药。
陈湘英在气头上呢，她跑到阳台上把窗帘拉上了。
陈湘英住后栋三楼的这头，罗本住前栋一楼的那头。
罗本能看见阳台上的陈湘英，陈湘英能看见厨房里的罗本，比罗本看她要费劲些。
罗本来微信了，问陈湘英去拿了东西没？还说去包装时遭文具店姑娘笑话了，问我是送情人节礼物吗？我不好意思了，就说是生日礼物。姑娘说哪有生日送药的。湘英，…节日快乐！
听得出罗本是想说情人节快乐来着。
罗本发了个握手的表情，陈湘英来到阳台上，她把刚拉上的窗帘拉开，摇着叮当响的钥匙链。
陈湘英爱发脾气也容易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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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湘英今年70岁，罗本73岁。
陈湘英的老伴走了3年，罗本的刚走1年多。
两人在一个大院里住了十多年认识，两人的老伴去世后，有人撮合，他们来往了，谈爱了。
陈湘英以前是中学音乐老师，利索气质好。罗本高个微胖，戴眼镜，之前是广电总局的头头。
罗本经常看见陈湘英在阳台上练声。她爱穿素色衣服。
有天下午，陈湘英去公园遛弯碰上下雨，刚出公园门就看见罗本撑着把大伞，罗本说没带伞吧，快进伞里来。
走了一会罗本说，咱俩过吧，结婚吧。
陈湘英说我得跟孩子们商量商量。
两人的孩子都很开明，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其实，陈湘英是故意拖的，她不太想马上结婚。她喜欢这种被人在乎被人宠的感觉。她老伴瘫痪五年才走，她想轻松地享受一下。
陈湘英问罗本，咱们大院里有好多走了老头的女人，你怎么看上我了？
罗本说，你爱使性子小心眼多，你拧巴啊。
这是什么回答啊，陈湘英又想发火，罗本说你看你又要拧巴了。
罗本喜欢陈湘英的别扭，有女人撒娇的味道。他老伴对他百依百顺，从不跟他顶撞，也不要他做家务。他除了会开电视机啥都不会。
陈湘英在阳台上嗮衣服，穿了件红色白点的衣服，是儿媳妇买的，她嫌颜色红得不正，只在家里穿穿。
罗本说，你穿那件红点点的衣服好看。
你咋看见的？
我看你在阳台上嗮衣服了。
陈湘英才知道原来两家是可以互相看到的。
陈湘英把阳台换了碎花窗帘，每次去阳台总偷眼望那边。有次她看到罗本在厨房里跳来跳去的。
她发微信问罗本，你在厨房跳舞吗？加了个捂嘴笑的表情。
罗本发了一串抓狂的表情。
那天晚上，罗本上她家来了，一进门就抓住她的手。罗本的手细滑，陈湘英说你的手像女人的手。罗本把她拖进怀里说，湘英咱们一起过吧，我连一顿都弄不好。要我去给你当保姆吗？陈湘英贴着他的胸轻轻地问，她闻到一股呛人的油烟味。罗本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停了一会，陈湘英忽然一把推开他，你原来真是这么想啊？
罗本想解释，陈湘英不爱听了。
别别扭扭过了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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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
陈湘英去了趟加拿大，在小儿子家呆了快三个月。回来时，罗本家多了个女人。
一个乡里乡气的女人，年纪应该比陈湘英小一点。
她发了条微信，是一个握手的表情。一会功夫，陈湘英出现在阳台上，罗本出现在厨房里，他们就这么望了好久，好久。
说到阳台，应该是从前的事了。想到这里陈湘英的心都疼了，她捂着胸……
有天陈湘英突发奇想地说，咱俩定个暗号吧，想见面了就发个表情，我上阳台你去厨房就可以看到了。
罗本说她幼稚像个姑娘，但还是答应了。
陈湘英说主意是我想的，你定个表情吧，罗本就定了个握手的表情。陈湘英笑他老土，握手握手的，你还以为自己是领导啊。
陈湘英总用暗号，隔三差五就发握手的表情。她在阳台上手舞足蹈，罗本在厨房里望着她。
陈湘英表演太极的白鹤亮翅、用夸张的嘴形表演发声、拿把伞扭腰走猫步，把罗本逗得哈哈大笑。
刚才，罗本应该是看到阳台上的陈湘英捂胸口了。他打电话来了，他说我现在过来你家。
罗本来了，问陈湘英是不是胃又疼了。陈湘英说没有。罗本才慢慢说，你去加拿大没多久我病了一次，差点没命，孩子们就找了她过来，只是住一块照顾我，啥手续也没办。
你怎么都不上微信了？我联系不上你。
你走了我就不爱用那玩意了。
陈湘英有好长时间没再理罗本。
直到有一天，罗本家的女人因为家里有事回去处理去了。陈湘英在超市里碰到罗本。问他干嘛买这么多速冻食品。罗本说我只会煮饺子蒸包子。
陈湘英心里揪了一下。
罗本好呢，爱整洁，会关心人，乒乓球打得好，爱开玩笑，还爱哄她，还……陈湘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不好，老了还爱作。
罗本微信说，湘英你得理我，我老了说哪天没了就没了，咱们没什么时间生气了。
两人和好了。
可是一切也都变了，从正大光明变成了现在的偷偷摸摸。
陈湘英没有想到，去年是第一次收到罗本的情人节礼物，也是最后一次了！
罗本在临近新年时心脏病发作走了。
早些天罗本说他这个月的医药费到账了，问陈湘英需要买什么药不？
早些天罗本还笑陈湘英，早上看你嗮衣服了，老挂不到杆子上，眼神不好了吧少玩点手机。
早几天……
明天是情人节了，陈湘英想在阳台上唱首歌。
唱哪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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