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针扎

PART 1

在一座高山上,日日夜夜可听见其中传来琴音绵绵,不绝于耳,往来游者经过此地时无不停留片刻,抬头仰观那绿树环绕之间的一座小小楼阁,好像独立于这世间之外,不见阁中之人,却仿佛已身处阁中,感受琴声中带来的千万种变化,触发心中的千万条思绪,等到唇焦脚麻之时才继续赶路。那并非是什么隐士的居所,而是一个专在一座高山上,日日夜夜可听见其中传来琴音绵绵,不绝于耳,往来游者经过此地时无不停留片刻,抬头仰观那绿树环绕之间的一座小小楼阁,好像独立于这世间之外,不见阁中之人,却仿佛已身处阁中,感受琴声中带来的千万种变化,触发心中的千万条思绪,等到唇焦脚麻之时才继续赶路。那并非是什么隐士的居所,而是一个专门培养杰出琴师的处所,送去的弟子多半在琴技上已是十分成熟,那教琴的师傅更是赫赫有名,皇帝亲自选派地方专门给他传授琴艺,因此闲杂人等一概不能入内。

这位授琴的师傅叫做秦石,最近有件事让他闷闷不乐。原来自己弟子人数越来越多,他虽然尽心尽力教授,但其中一些人近些天来总是打不起精神,叫他们弹琴也是敷衍了事,问了旁人才知道,原来这些人进阁,都是为家里人所逼,说是练好了琴,便可在皇上身边抚琴作秀,从此高枕无忧,一生荣华富贵,既用不着受征战之苦,也不用为科举挑灯夜战,看书看到眼瞎,这可是既能光宗耀祖,也能自享清福的不二选择。秦石一听大惊,知这事不可小觑,一人独守房间想了三天三夜,心知一定要想出解决此事的办法,终于在第四天破晓时分豁然开朗,我们且看他究竟想出了怎么个法子。

这天众弟子聚在一起准备听取师傅传授琴技,秦石花白胡子一抖,一改平日里严肃之态,和颜悦色道:“今日不授你们琴法,老头子我突然想到些成年往事,感慨不已,想到不久之后我也将西去,便想将自己的故事说给你们听,你们可不许插科打诨,只顾自己想入非非,或是睡得不醒人事。”众弟子听了师傅要讲故事,都精神一振,哪还顾得上睡觉,胡思乱想,齐声道:“师傅请讲。”

PART 2

原来这位神琴手以前并不叫做秦石,秦石不过是他日后为不让人知晓自己真实身份而创的,他有另一个响当当的名字——针针扎。时间久了,针针扎的名气虽然不及现在的秦石有名,但人们一听依然如雷贯耳,甚至胆战心惊。针针扎是举国以来最厉害的人物,他的武技举世无双,他的内功无人堪比,人们拿他和以前所有江湖英雄相比,没一人能在他之上,后人更是不能望其项背。他杀人如麻,先秦秦武阳少年即能杀人,针针扎少年杀人数目已及百数,他最尖锐的凶器便是随身携带包袱里的一根根银针,针针扎这名就是拜这暗器所赐。他杀的人当中,最有名的是当朝宰相方郝,一夜之间,他的妻子儿女,侍卫侍女全部消失,人们知道定是针针扎一下屠了那宰相全府的门,登时朝廷震惊,下令一定铲除奸贼,为民除害。

于是朝廷花费重金雇佣五湖四海的武功高超的人,他们个个身负绝技,虽然无一人能与针针扎相匹,但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耐针针扎有再大的本事也抵不过这众多好汉,况且他一心求胜,竟忘了攻守互补,第三十六计,竟被打得七窍生烟,五脏俱损,众好汉将针针扎逼到一悬崖边,悬崖下江涛滚滚,掉下去无一生还,针针扎苦笑,想老天待他也算是公平,让他学得一身本领,又了却了自己的心愿,因而转身一跃,毫不犹豫的跳下江去。此后却寻不着针针扎的尸体,想着必还没死,却再也没人说要寻他下落,因为受了如此重伤,料想也活不过几年。

待针针扎醒来,发觉自己躺在一床上,他向来不信什么阴曹地府,黑白无常,但还是惊讶自己竟然没死,打量周围环境,发觉这是一简陋的茅草屋,房内布置得一桌一椅,靠墙处还有一柜,柜旁摆有几盆兰花,整间屋子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药香,想必是那柜里摆满了药材。他暗自庆幸:“原来这家主人是位大夫,我才能逃得一死。” 再细看一阵,发现自己床上竟整整齐齐地叠着几套女装,莫非这是女子的房间?他刚想起床,只觉身体如千刀齐割,万马齐蹋,忍不住闷哼了几声,不料这点动静引来了门外的主人。来人是一位妙龄少女,估摸着比自己小了个七八岁,肤色白皙,亭亭玉立,走路端正,是一位极美的淑女。那女子刚开口,未语先笑,声音清脆:“你醒啦?"针针扎不知作何回答,只得“嗯”了一声,哪知这一发声竟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那女子又说:“你现在身体极为虚弱,要少动少说话,我话多,你不用每句都接。”针针扎只得点点头。没想到那女子竟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看到你一个大男人现在竟然虚弱的像个小妇人,真是有趣!”见针针扎脸色不悦,也不理会:“我给你倒茶去,小妇人。”说完又是笑嘻嘻地走开了。针针扎心想这女子生的这么端庄,怎性格颇为野蛮,想若是平时的自己早破门而出,而现在,刚想叹气却又想到自己身子禁不起这一叹,不觉更是气恼。不久,那女子便将茶水端到:“喝水可能也会痛,但人若不喝水三天必死,你已昏迷两日,今天痛也得喝下去。”针针扎只得照做,这些痛他是能忍的,他以前经受过更加厉害的疼痛,只不过年岁已久,反倒不适应了。

接下来这些天针针扎恢复的很快,他本就内力深厚,且年轻体壮,常人负这伤一年两年都不见得好,他经过三个月调养,竟然下得了床了。这日他来到庭中,见那女子正背着药框,想是刚从山上采完药回来,白皙的脸颊上透出微微红晕,他心中一动,柔声道:“方越,你回来了。”在恢复的时日里,都是方越一人照料他,上午清晨去山上采药,中午做饭,下午余下时间就叽叽喳喳和针针扎说个没完没了,针针扎起初甚是反感,到后来却被那女子讲的各种故事吸引住了,他从小无人陪伴,长大后更是形单影只,自从遇到方越,他才体会到什么叫做生活,什么叫做开怀大笑,什么叫做感情。方越将药框一丢:“嗯,累死了,我的肩膀。”针针扎微笑:“以后你每天不必去了,我身体也快好了,休息几天就可痊愈。”“那你,是不是要走了?”方越抬头望着他,针针扎一时不知说什么,良久,只得点了点头,又随即马上道:“这么多天受你照顾,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方越不语,似是在沉思,她的眉头越皱越紧,针针扎又道:“你有什么困难,我一定帮你!”方越一下舒展眉头,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当真?”“当真!”针针扎斩钉截铁。方越忽的表情一沉:“只怕你做不到。”

针针扎一急:“到底是什么事?”方越不顾他的问,只是自顾自道:“我只是告诉过你我的爹娘和兄弟姊妹都因变故而死,那变故其实是他们都为奸人所杀,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躲在我姐姐的肉躯之下,那贼人没有发现我,我便逃了出来,苟活到现在只想报亲人枉死之仇,秦石,你可帮我?”针针扎见她眼睛已是红得不成样子,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怎么办,只道:“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只是那贼人武功盖世,天下无人能及。当日我救你之时,你五脏六腑都被打得不成样子,常人怎能坚持到那地步?我料定你定也是个武艺高超之人,不仅仅是对你动了恻隐之心,且想将你的伤养好后帮我譲锄奸贼,但想到那人如此厉害,你若同他相斗,非死即残。在亲人丧身之后,我终日以泪洗面,直到遇见了你。我强颜欢笑,不留底细,只是想以施恩求报,但这么多天朝夕相处,我怎么能做到对你无情无义?我不想害你,你伤好后就走吧。”说完,方越转头便要走,针针扎急忙抓住她的手,正色道:“那个人是谁?”见方越不说话,他又道:“你不信我吗?”方越眼睛又是一红:“我不想害你!”“是不是针针扎?”方越一呆,随即厉声道:“不关你的事。”说着挣开针针扎的手,掩面跑向屋内。听她这句话,针针扎便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对的了,方越便是方郝之女,他从看她第一眼便觉得她不是普通的农家药女,又听她讲的故事多是取自经书上的,普通女子哪能有那么多的见识?他只是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她若是一位富家小姐,怎的医术如此高明?今日听她一说,顿时想起自己杀的当朝宰相,其祖宗世世代代都已医为业,那宰相却颇有一番见识,只想钻研儒学,求取功名。他心里一凉,为什么偏偏是她.……

其后几天,方越依然尽心照料他,针针扎也是认真康复,只是两人之间不在有平日里那么多话了,针针扎身体越来越好,内心却是一天天的烦躁,他不愿就此离开方越,但已知自己和她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想他打遍天下无敌手,到头来竟在这种事上犯了难。又过了几天,方越见针针扎已恢复得差不多了,既不想让他这么快离去,但又想到自己不知何时才能报仇雪恨,决不能沉溺于男女私情之中,而且他们两人多相处一日,只怕离别时的伤感更增一分,于是只得对针针扎说:“石哥哥,你伤也快好了,我明日便送你走吧。”哪知针针扎立马答应:“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不过,你也得收拾收拾。”方越没能明白,针针扎又道:“我的命是你救的,我自然要报答你,帮你手刃仇敌。我虽实在不是针针扎的对手,但也足以能将他丧命,却势必一定会惨死在他手下,但既然我的命是你给的,我死也无悔。”方越听了大骇,急忙摇头,想要拒绝,针针扎立马又道:“我不是立马就去找他,我本是一介莽夫,苟活于世上多年,早已将自己的命视为鸿毛,死了也不足惜,但自从遇见了姑娘你,我得到了世上少有的乐趣。我现在不求其他,只愿姑娘能与我去世间游玩七载,顺便寻找他的下落,若姑娘能够答应,我自是死而无憾了。”方越心里甚是感动,想着一来自己已芳心暗许于他,他既能为自己舍弃性命,同他在一起不会有所顾忌,二来也无人能帮自己报仇,只要大敌一除,自己也没了牵挂,到时同他一起死去也好。于是只好点点头,针针扎大喜,笑着看方越羞红的脸,见她转头便去收拾东西,自己也回房,这些天来他日思月想,终于想出这么个法子,虽然赔上了自己的性命,但那也是因他嗜血成性造成的后果,杀死了方越的亲人,他本就羞愧不已,又想到自己曾杀了那么多人,更是天理难容,当时就想一剑自刎,但又舍不得方越,只得出此权宜之策。

PART 3

后来他们真的过上了神仙般的生活,先是北上领略大漠风光,再是西去感受蜀地夷景,后东游周海诸滨,最后来到江南,品味南国风情。日子过得好不惬意,却又过得如白驹过隙,飞尺穿梭,转眼六年过去了,两人的感情是日渐弥深,已不同当初之时,虽未成亲却已像是老夫老妻,一人只需一个眼神,对方便知其心意。这日,他们来到有名的姑苏城,夜晚的姑苏城是最美的。只见天空繁星点点,山岳潜行,天微微寒冷,霜气逼人。这时两人正借住一酒家,方悦道:“此等良辰美景,若不出去饮酒赏月,岂不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番心意?”针针扎轻笑:“是啊,这等良辰,还有佳人在伴,我再怎么无趣,也不能辜负了美人你啊。”方越假嗔:“你这化生子,净是会油嘴滑舌,油腔滑调,胡言乱语!”说完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针针扎取了一壶酒,便挽着方越的手,来到户外,两人刚选一位置坐定便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两人互看对方一眼,立刻同时躲藏在一树丛当中,那说话的人声音极小,方越完全听不清,可针针扎却是一字不落的听下来了,只听得一人道:“今儿个咱们又捞得到一把大的金子了。”另一人也道:“是啊,你看今天来咱家店的那对小夫妻,付款全用的是白花花的银子,我可从上次出手过就再也没见过那么多钱了。”针针扎大惊,没想到自己竟来到一家黑店。在针针扎和方越游览各地的途中,两人都爱行侠仗义,劫富济贫,身上多出来的银两多是自己惩办恶棍地痞等得来的,想得到得一处,见有穷人便施舍一点,以弥补自己以前干过的伤天害理之事,没想到竟被这两个家伙觊觎,心中火气腾地一冲,转头对方越道:“你躲在这,他们都是奸贼小人,想夺我们盘缠,我去收拾他们。”方越点点头。还未来得及叫他小心,针针扎便施展着轻功,一跃便抓住那两个小人其中一人的后颈,将那人头往另一人头上掷去,砰地一声,两人已撞得头破血流,普通人这么一撞本算不得什么,只是针针扎武功非凡,力气扛鼎,撞得地方也是脑部中枢重要地带,这两人当场毙命,刚想离开,只听得周围一声怒吼,就有一掌如排山倒海般袭来,针针扎大惊,立马向旁一侧,手掌也立时发劲,向来掌方向拍去,这掌力也是具有摧枯拉朽之势,直逼得那人退却好几步:“好功夫!”那人立马扎紧下盘,只觉周围气势全凝聚到他周围,针针扎心头一紧,这人内力好强,立马也作势蹲下身来,凝神聚气,心下再也不肯有所怠慢,把周围气体将自己包裹起来,心里知道一人力量再大也不及浓缩的气体带来强势气压的力气大,这人武功非凡,深吸吐纳的功夫了得,运气的功夫更是不可小觑,方越还在这,怕会伤及到她,于是只得道:“兄弟为何伤我?”那人冷笑:“那你为何打死我两位徒儿?”原来他是刚才二人的师傅,于是道:“在下本贫民百姓,同拙荆来此地游玩,身上带着的是全部家产,今晚见月色美妙便想出来赏月,不料碰到兄弟徒弟正暗算将我夫妻二人斩草除根以盗得我两人的盘缠,我心中一怒,没有多想,出手大错,望兄弟见谅!”他和方越本未成亲,但形势很急也只得这样说了,不料那人依然冷笑:“哼,你打死我徒儿,说什么也没用,今日我定拉你二人陪葬。”其实此人并没如此疼惜他的徒弟,不过见这人身手非凡,感觉似曾相识,有意与他多过几招,针针扎心里连连叫苦,只得暂时与他招架,只希望方越能够趁机逃走,他在方越面前不敢露出马脚,因而已很久没有练过武功,武艺已大不如前,正应了那句“三日不读书,便觉此人面目可憎。”只不过将那“读书”二字换做“练武”,他若是真不能凭武功敌他,也只能使出他那多年不曾用过的银针暗器,只是方越还在旁边,生怕她看出什么端倪,于是大叫:“阿越,快跑!”方越大惊,见他有难,怎会弃他不顾?回口道:“不,我不走,要死一起死。”此时那人已经开始发力,针针扎更是叫苦不迭,又高声道:“你赶快回房拿我的兵器出来!”方越听后也觉有理,于是立马返回至客房。针针扎这下总是放心了,于是暗中从胸中掏出数枚毒针向那人刺去,那银针本是他的独门武器,无人能挡,那日与众人对战,若不是自己银针用尽,他也不会败得一塌糊涂,果然那人立时一倒,张口狂吐血,已是活不成的了,针针扎道:“得罪了。”却听得那人张口说了句话,针针扎片刻间脑袋空白,面色惨白,那人说的是:“惨死在针针扎手里,我不算白死。”

原来那人便是当年要将他赶尽杀绝的其中一人,针针扎愣了会,后突地抬头望四方,只见周围寂寥无人,终得舒一口气,幸好阿越不在。确认那人已死,针针扎便回到房中,见方越一人在房中东找西找,微笑道:“阿越,不用找了,那剑我早扔了。”方越见他回来,大喜:“石哥,你没事吧?”“我没事。”刚才虚惊一场,针针扎只觉自己越来越不能失去方越,竟不自禁的抱住了她,他们本为成亲,两人很少有亲密动作,秦石总觉得自己自己自杀后,方越还年轻,大可再找一好的人家,于是对她从不动不好的念头,登时觉得自己有所冒犯,立马松手想要推开她,却突感到腰身一紧,方越竟将他抱得紧紧的:“石哥,你与那人过招的时候,我听你说咱们是夫妻,我好高兴,虽然我们并未成亲,但我早就是你的人了。”秦石大感尴尬,还是急忙将她推开:“那,那怎么行,我没给你名分,况且我将要赴死,你总得另寻他人。”方越气恼:“你当真不愿娶我?”秦石斩钉截铁:“当真,阿越你别怪我,只是你大仇未报,我不会抛下你的。”只见两行泪从她脸上滑下,她的神情如此凄凉,嘴唇苍白,针针扎何时见过她这般模样?却不知怎生安慰,竟木讷的站在那一动不动,只听方越道:“你要怎么替我报仇?让我亲手杀了你么?”针针扎此刻已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只觉血气上涌,猛地一咳,伸手一接,竟是一摊血,方越不禁露出担忧的脸色,但片刻后又恢复原来的冷漠,悲怆:“针针扎,你骗得我好苦。我救你于危旦,你却玩弄我的感情。”“你现在便可来杀我。”针针扎回过神来,只知自己与她已毫无可能,自己既杀了她家人,又一直哄骗欺瞒,只为的自己私念,本想期限一到就一死了之,没想到今日斗武,那人说的话还是叫她听去了,自己苦苦守了六年的秘密,今日终于大白,竟感到一丝解脱。“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方越苦笑,针针扎道:“不是,你来杀我,我绝不还手。”只见方越从胸口衣襟处掏出一瓶药:“你将它喝了,我们从此再无瓜葛。”针针扎接过毒药揭开封口一饮而尽,只是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只是我对你一直都是真情实意。我出生在一落寞家族,经常遭富豪欺侮,一日一高僧见我被欺,慈悲相救,收我为徒,并授我武功绝学,我虽愚钝,但也知那武功能救我性命,改我命运,于是同他一道回寺庙中,苦心修炼,终于学有所成,那僧人在归西之际也将全身内力传入我体内,因而我武功越来越好,等我回到家乡,发现父母已为恶人打死,我一怒之下杀了恶人全家,从此嗜血成性,见到不和心意之人就杀,觉得是老天爷欠我和我父母的,当日见你爹正抢一民女做他姬妾,知他仗势欺人,于是我才打算再干一桩屠门之事。却不想你竟是他女儿,今日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有任何怨念。”说完便觉自己全身如火在燃烧,全身经脉似被人切断,真是如上刀山,下火海,犹万把利剑向他腹中刺去,脑袋更像是被巨岩压得粉碎,他痛苦得昏死过去,隐隐约约见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转身离去,便完全失去了知觉。

PART 4

良久,针针扎醒后只觉全身酸软,想要运气自疗,却发现自己内力全无,原来拿药已将自己武功全废,他却苦笑:“阿越终究下不了毒手。”便想寻一利器自行了断,他摸了摸身上的包袱,不见任何匕首利刃,却摸到一本古书,打开一看竟是一琴谱,那是他父亲生前留下给他的,他不禁涕泗横流,想到父母生前是何等慈悲,总是叫他对人宽容,有容乃大。父亲生前最是爱弹琴,自己从小耳濡目染,也是对那古琴如痴如迷,只是后来仇恨熏心,再也不曾碰过琴了。他决心练得一手好琴,一来继承父亲的心意,二来了却自己儿时的愿望,成为一名神琴手。于是他归隐山林,成日捧琴长弹,不知斗转星移,日月兼程,无欲无求,心如静水,万念归一。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琴技日益精湛,琴声越来越飘渺,传得越来越远,过往的人无不被他琴音所迷,竟有人为听他的曲子,三天三夜不茶不饭不寐,暴病而死,从此更是无人赶上山,认为这曲子为妖人所作,怕是听了会蛊惑人心,害人性命。这事越传越远,大家虽然都忌惮,但仍想听听这神曲,且正人君子听这琴音只觉精神一振,沁人心脾,一曲入耳便觉万千杂念顿时消除,洗尽铅华,內心澄净,仿佛眼见圣人,听不得多时便仿佛参到至圣之理,立刻反乡苦读圣贤书:而小人听了却截然相反,听这琴音似飘飘欲仙,耳中一空,那琴声一会儿像万斤黄金闪闪发光,夺人心魂,一会儿又像妙龄少女,在耳畔翩翩起舞,惹人把持不住,心神不定,听不得多时便感浑身奇痒,却又不想离开,只得抓耳扰腮,最终在又痒又痛中死去。这事被皇上知道,很是神往,立刻召集手下将针针扎请到皇宫,想做自己的御用琴师,又想到那人肯定不肯就范,于是又派了些武艺高强之人,只是他哪知道针针扎现在武艺已无,那些去抓他的人早知那琴音蛊惑人心,因而去时早用不透声的纸球将耳堵住,一下便将针针扎押送回京。此刻的针针扎已不像当年的意气风发,他在山中隐居多年,无人照料,头发胡子已几乎将他脸庞尽数盖住,无人见他面孔,因而即使多年前追杀过他的人也完全没有认出他来。

到得皇宫,皇帝便命人带他清洗一番,针针扎害怕当梳洗完毕后被人认出,于是只得装疯卖傻,突地跳起身来抱住皇帝的腿:“莫害我!莫害我!”皇帝更是惊恐,没想到这神琴手竟是一疯子,顿时一阵恶心,将他踢开,他于是立马跑开,当时心生一计:“我给你弹琴,你莫害我。”皇上听了大喜,心想刚才定是他未见过世面,被自己龙颜吓傻了,这般怯懦的人怎能留在自己身边?不如命他对自己弹奏几曲,就打发他回去吧。于是道:“好,若是你琴弹得好,我便重重赏你,放你回去。”针针扎听了,心里暗喜,手指却已抚上琴身,碰到自己的心爱之物,立刻心神合一,手指在不知不觉中已随心荡漾起来,划过处化作千百音符随风飘荡而去,手指一钩,铿然有声,左手轻捻,右手拨动琴弦,俶尔间双手齐动,如双蛙齐跳,双莺齐鸣,双鲤齐泳,双龙齐飞,双凤齐舞,双鹤齐翔,刚柔相济,阴阳互调,一声接着一声,一拨接着一拨,此音未断,又有千音化开,嗡嗡作响,一琴在手宛若万琴齐奏,音量好似巨浪在岸,呼啸不止,且一浪高过一浪,一浪强过一浪,声音越传越远,整座京城顿时群音奏响,万物皆沉醉在那无休无止的魔音之中,此时正值冬季,这琴声却忽而宛作春风,化开了街道融融冰雪,叫路边的冻死骨死而复生,枯萎的花朵重现生命:忽而又变作夏日热浪,滚滚袭来,听者顿时感到奇热无比,热浪侵心,汗流不止;刹那间又成了秋日落叶,凄神寒骨,让人顿觉悲凉泪如雨下,转眼间琴声忽止,一切又为原样,人们如一觉初醒,只道当时全是梦境。针针扎休息片刻,便又开始弹奏,此时皇宫里已挤满数千人,人人都想近耳倾听,朝廷上也是百官汇聚,只听得那琴声又化作千百般模样,一下变为女子长叹,柔肠百叹,她是在叹远方的征夫,还是在叹薄情的汉子?朝上妃嫔与市野妇孺皆泣不成声;一下又变为万股齐鸣,马鸣风萧,将士怒吼,俨然将人带入塞外北疆,朝上武将无不雄姿英发,恨不得立刻同敌军杀得你死我活;忽而又有茶水碰杯,流水淙淙之声,让人不禁想起会稽山阴,群英举酒,赋诗雅颂,在场文官无不心旷神怡,宠辱偕忘。那琴声绵绵不绝,恰似山峦丘壑,长天无垠,人人听得如痴如醉,前有高山流水,伯牙子期,世道知音难求,针针扎的琴声却是众人能懂,众人皆通。此曲一终,已是三日过去,却仿佛只过三时。

奏毕,针针扎起身道:“陛下,在下刚才一曲已是登峰造极,小人再也作不得更好的曲子了,若陛下想要留臣,只怕其他曲子已不能入陛下耳,还请陛下放小人回去,若是小人再练得更好的曲子,必求皇上赐教。”皇上听他一说,自觉有理,于是打消了让他留下来的念头,赐予他三千白银,并派人将他所住的地方修缮成阁,又看到他的琴声有宽慰人心,固人意志,斩除奸人之效,于是要求他选弟子教授琴技,将来报效国家,针针扎认为这事合情合理,便答应了下来。这样十年过去。一日,他正独练琴,突见一身影走近,他抬眼一看,不觉泪眼模糊,那身影纵使他再老千百岁,也能立马认出,那来人便是方越,针针扎已是说不出话来,只能弹琴吐情,那琴声立刻化作愁思千缕,柔情万丈,听者已是泣不成声,最后,针针扎哽声道:“这把琴我用了十余载,一直舍不得丢弃,只因它有个名字,叫做越女琴。”

方越也含泪微笑:“以前,我只想有朝一日能杀了你,而现在,”泪水似泉涌般在她脸上流下,“我只想同你偕老。”

PART 5

说到这,老琴师的故事讲完了,他的眼睛也是红得不像样,举起手帕在自己眼角抹上几把:“她说想同我偕老···”在座弟子也无不感动,只见一影子来到自己眼前,正是自己幼孙秦小越:“爷爷,我知道您的用意了,您是叫我们做我们想做的事,对不对?”秦石点头:“对,我本不喜欢武功,若不是被人所逼也不会去学,最终还是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学成了琴,你们若是因家人所逼而来想我学琴,我是断不会接受的。”众弟子齐声道:“弟子谨遵教诲。”说罢,只见方越带着些许碗筷而来:“吃饭了。”她容颜虽老,却还是风姿绰约,不减当年风姿,众弟子又齐声道:“谢谢师母。”忽的听到幼孙秦小越呼唤自己,赶忙过去,只见秦石正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心下起疑:“老头子,有什么事?”秦石不语,只见秦小越抱着奶奶的腿:“奶奶,我不要跟爷爷学琴了,我要跟你学医!”就这样,秦石就将教育孙子的重担转手交给了妻子,自己不知快活了多少。

后来陆续有多个弟子向他辞别,有的本志在保卫祖国,戍守边疆;有的本身负才学,志在继承国学;有的专心于天文地理,想求科学之理···这些人到后来无不成才成大器,秦石的故事也从此世代不衰,从此人人各得其所,各有所长,人们安居乐业,其乐融融。

       这个朝代也成了少有的千年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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