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时候,晴了好久的天,却变得阴阴沉沉。你在背后用力抓住我冰凉的手,带着委屈与乞求说:”哥,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不要留下我好吗?”彼时的我不知如何去面对你,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闭上眼咬着牙,轻轻把你紧握的双手拂了下去。坐上车,绝尘而去,在后视镜看着你疯了一般追上来的样子,那每一句”哥”都如蜂刺般刺痛着我的心。那时我十七,你十四。忍着泪看分离伴随着飘落的雪花,绵延了整个冬季。
你来的那年,我六岁。正是最淘气的年纪,却多了一些孤独。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躲在家里看电视看漫画看窗外飘来大朵的白云。可是有一天,当稚嫩的你害怕的躲在爸妈身后来到我身边的时候,突然有一束光照进了左心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哭的像个泪人抓着妈妈的裙摆,却在看到我那一瞬间停了下了,张着你那殷红的樱桃小嘴儿,眼里噙着泪水,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如许多年以后再见时,你仍然满眼噙着泪水,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无知慌乱的我。
我从未问过妈妈你从何而来,但我知道你是上天赐给我最珍贵的礼物。当平静的生活被突然不知在哪蹦出来的你打破之后,那曾经被阴霾遮蔽的天空一下子就开朗了起来。总爱牵着你的手一起一遍遍的数格子街转角处那一片片青瓦,转身却看到你含羞的笑。十岁那年,拿到了人生中第一次零花钱,对于当时称得上一笔巨款的我,毫不犹豫跑到彩虹路那个小小蛋糕店,买了你最爱吃的草莓蛋挞。那年你七岁,安安静静坐在明亮的落地窗前,吃了一下午的蛋挞,直到嘟着嘴说”哥,我真吃不下去了。”撒着娇又带一丝埋怨的语气,刚刚好被窗边巨大的遮帘牵起你还未留长的发丝,让我笑了好久好久。
再见,二十六岁。已是洞房花烛前,拜堂成亲时。你随妈妈来祝贺,恰到好处的站在她身后,不张扬不逾距。许久不见,眼前的你早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一袭长发,素白的礼服,刚好将自己衬托的无与伦比。轻轻撩了一下额前细碎的刘海儿,微微弯了下腰,淡淡的喊了一声”哥哥”。说不出的陌生感觉,你那清澈的双眸也早已看不出任何深情。和妈客套几句然后由妻子领着进入喜宴堂,而转身后即将离开的那一刻,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哥”,带着些许委屈与不安,抑制不住声音的颤抖。我心惊,仿佛又听到许多年前,那魂牵梦绕好久的你,撕心裂肺喊出的那句”哥,带我一起走。”回过头时,正迎上那泪浸透的双眸,轻轻打湿你花了一早上精心画好的淡妆。
十七岁那年,早已貌合神离的家终于分崩离析,我们却不得不做出选择。我曾经以为我选爸你选妈会是多么的正确,可是好久之后我才知道,那次我缺席的家庭表决,你哭着闹着喊的全是我。或许那会是我这一生做过最难熬却不后悔的决定,我不想离开你分毫,可是爸却说如果不跟他走,就断了你和妈所有的经济来源。可你终究狠心,这么多年,却一次也没我和我联系。我知道你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和我赌气等我去开口认错,可你等的起,时光终究等不起。
仓央嘉措曾说”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我与你也是这样吧,不为修来生,只为这一世能够遇见。岁月能苍老了我们的容颜,可终究留下了我们的心。与你所有的感情就像清风化入深海,看似缥缈无边,却又能激起万重巨浪。所有的一切,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我们只能被时光的年轮慢慢碾压过去,还好,该遇见的终究跑不了,虽然来的晚一些,但值得等待了这么久。
就好像想起了许多年前,那个被暖阳眷顾的下午,一个人蹲在院里浇花,远处的妈妈在逆光的方向,却突然问”你想要一个妹妹吗?”正好抬起左手挥去额头上的汗滴,水壶不小心洒出的的水在阳光的映射下,眼前出现了一道绚丽的七色彩虹,那远处飘来的光正好打在我微微含笑的脸上,我笑着说”好啊”。
END
(经济学院 刘建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