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微信之后，阿西望着消息列表出神，手指却一遍一遍徒劳地刷新消息，自己都不知道在等待什么。他习惯地摸索出一根烟，点上，走到阳台上，眼神漂浮地停在灰蒙蒙的天空。在这城市待了两年，仍然是一样的陌生。除却家乡，阿西是不屑于去亲近另一个城市的。这种感觉就跟上学时候类似，阿西总是不愿意接受新课，这意味着又要付出新的努力，去完成新的功课。或许是念旧，或许只是一种惰性，阿西自己也说不清楚。空洞地望着这座城，阿西的心告诉他，迟早是要离开的地方，索性别让自己爱上这座城，免得离别时矫情到难以割舍。

阿西低下头，又看着手机，看到熟悉的名字，打出几个字又逐个删去，反反复复。就算心里话再多，还是憋了回去。心告诉他，话再多，找不到一个很自然的开头，还是不说为好。此刻他眼眶一红，眼泪已经微微在眶中打转，他赶紧用力一闭，马上又消失了。阿西总是觉得自己太矫情了，就跟过去那个时候一样。那个时候，他每个星期都会给她寄去一封信，每一封信都让自己觉得自己更痴情了，更专一了。那个时候总是觉得自己为对方付出了许多，现在想来仅仅是用来宽慰自己，给不了她所需的，但一味把自己身上泛滥的，强加给她来感动自己。那年，她还不是阿西女朋友，她从来就没正式承认过。初中暧昧，高中异地。当时，阿西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也从未去想过。他能做的也仅仅是一星期一封信，得过且过骗着日子，骗着自己，骗着她。阿西的心以此为借口来洁身自好，任身边风花雪月不顾。他坚持地爱一个女孩，分隔两地，情感淡去是自然，爱到后来也只是惯性。如同跑三千米一样，痛苦在前，越往后越是惯性使然。阿西也是在死撑一份自己都看不到头的感情，碍于面子而不肯丢弃，怀旧而不肯重来。

高考结束后，阿西就立马去找她。彼时的她已经工作了一年。职业高中读完高二的她就出校实习了。一个学生，一个社会人，一次尴尬的见面。阿西隐约觉得他们的距离不止是距离这么简单了。是不是真的不合适了？在餐厅吃晚饭的时候，他一直在思考，心不在焉，欲言又止，几次漫不经心地偷瞄她几眼，她都是安静地在吃东西。她看起来比以前要成熟许多了，懂得化妆了，说的话更实际了，结果就是两人总聊不到一块。那顿饭表面上吃得相当平淡，阿西却是五味杂陈。原本打算告白的阿西，也是差不多放弃了。当晚送她回家之后，阿西自己去买了一听啤酒，边走边喝。其实他并不喜欢啤酒，不喜欢那种苦涩味。就算平时在家里爸妈劝他喝点，也统统被婉拒。那天也说不清为什么，他突然想尝尝那种滋味。于是酒量小的阿西回到家已经差不多醉了。仗着酒胆还在，阿西冲动地在微信上跟她告白了。可即使是喝了酒，那句话发送出去之前，心还是狂跳不止。也许是老天看在他这么坚持的份上，真的给了他一个机会。女孩子居然同意了。那晚荷尔蒙持续兴奋，他们聊到了凌晨两点。

快乐时光不过两个月，大学开学之际，又是分道扬镳。

趁着开学后的第一个小短假，阿西一个人买好火车票，奔赴她的城市。动车从黄昏驶入黑夜，他打电话告诉她，他来了。她顿了顿，开心地笑，带着一丝惊喜。下车的阿西在偌大的火车站里头乱撞，兜了好几圈。太大，太大，跟无法接近的城市的内心似的。两人匆匆相遇，几天后匆匆离去。她想要的实际的安全感，他终究还是没能给。一个自己都没有安全感的人又怎么能给别人依靠。陌生的旅程只是让阿西更加觉得自己为这份“爱”又添了一成，再一次把自己感动了。重逢并没有坚固他们的感情，重逢后的小别带来的只有难以附加的空虚孤独感。安全感彻底沦陷的女孩，不久就和阿西提出和平分手。也罢，大家都被一份情拖累了太久，疲惫得不顾形象地倒下。阿西平静地同意了，内心早已溃不成军，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解脱的释然。现在想来，老天给的机会只不过是根稻草，是沙漠中的咸水湖。那天，阿西第一次哭得泣不成声，他哭的不是这份感情，是自己。

“咝”阿西眉头一皱，烧到头烫手的烟被他迅速丢开。一支烟回顾一段情。阿西嘴角微微上扬，转身回屋。阿西到现在还记得那么一个微笑。模糊的记忆又明朗起来，周遭淹没在黑夜里，少年在火车站里寻了许久，与她四目相对那一刻，他，她，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