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
我都在期待爸妈放手不管我的那一天。
恍惚间
这一天似乎已经到来了,
可我却说不清它到底是哪一天。
在意识到这一天已经到来的此刻,
没有预料中的惊喜与欢乐
却莫名有种被抛弃的失落。
转过身来,
周身寂静无人,
竟然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依靠了
老鹰放手的那一刹那
小鹰再害怕飞翔
也得自己努力扑腾翅膀。
陡然间,
不恰当地说,
觉得爸妈这样做是想让我练习死亡,
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
心底里明明澈澈地知道,
多年后的某一天,
或许我会成为我们仨里最后剩下的那一个
就像故事里,
老鹰抛下了小鹰
小鹰来不及告别
便得自己低头赶路
越想越觉得
人活一世,好没意思
那些或亲密或生疏的人,
我们不断相遇,又不断告别
笑过,哭过
却还得笔直前行
很多个瞬间,明知道结局会是不好的,却还是埋头前进
我在很多个这样的瞬间里抗拒,埋怨着我自己,
可蓦然间觉得,
所有人都知道人生这场大戏的结局是死亡
可每个人还是拼尽全力地活着,
或许有些人从未意识到,也或许有些人意识到但仍旧坚持,
写这些只是好像渐渐明白,
自己在那一个个瞬间里的抗拒与埋怨显得那么微薄无力
这芸芸众生演绎着的悲剧,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这泱泱大世的众人,埋头翻啃着脚下的土地,
我抬头看一眼无言的青天,蓦然低下头颅。
前天的社会实践,
拼死了要给两位老人买些水果,
嘴里说着的是礼貌性的回礼,
心里明白的是,这太可能是我今生和两位老人的最后一面。
等自己亲身见证过一场死亡,
对待老者便总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我一度时间内,
和张姥爷贴得好近好近,
倒不是因为他和外公长得很像
只是因为那个老人至少有个名字叫做“姥爷”
去兰考的火车上,
我自己慢慢哭了,
我要奔赴一个叫做“姥爷”的老者家中,
那个老人也带着草帽,
走起路来也喜欢甩手,
即使站得很远仍然可以认出很久没有回家的外孙女,
我看着那位“姥爷”和那个叫“姥爷”的外孙,
我想起我外公看我吃饭的样子,
我想起我外公也会吃我吃不完的饭
我想起我外公无数次拿出一叠钞票,
结清很多个物件的场景,
我想起我外公会跑很远给我们买一打鞭炮
我想起我坐在我外公的红色三轮上看着风吹走我外公的贝雷帽
我想起我那年第一个全套芭比娃娃是外公买的
我想起表妹和外公来我家吃得满脸是西瓜
我想起我外公说,我会是家里上最好学校的人
我想起我外公每年过年总看我一眼,萌萌又长变了
只是恍惚间,
那个总是站在门框,背着阳光看我们嬉闹
永远精神饱满
笑声可人的外公
和我们渐渐走散了。
我能感受到张外公对我的喜爱,
某几个瞬间,看他看到了外公的影子,
我想起我外公极力推荐给我什么东西
我只要说好吃,
他一定会仰头大笑
即使那碗咸豆腐脑于我而言,难以下咽,
我仍旧装出好吃的样子,
只是觉得至少那个瞬间,
他是满足且被肯定的。
那天坐在小轿车上离开的时候,
张姥姥扒下车窗对我们说
暑假再来玩哈
眼神里充满不确定
我自己点点头,
使劲笑起来说了最后一声再见,
转身低头咽下了涌上喉头的泪。
我知道我今生可能再没法见到他们,
可我下意识地点头,却太难赴这场赴不了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