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

        2010年4月下旬到三亚出差,是去收获我们在那里的水稻试验。这一年种的面积大,一共二十多亩,单位研究是准备多去两个人的,可实在太忙,抽不出人,所长就跟我商量,让我一个人去。没去过三亚种地的人,以为到三亚出差是一个美差,所以大家争着想去。我去过,所以我不想去。但我是必须去的,因为我们单位的水稻太空育种实验课题由我主持。临走领导嘱咐,到那以后该花钱雇工的时候就花钱,别太苦自己。我去了。到三亚我一般是住师部农场的河南省农科院海南科研站,一个人吃住一天三十元,全是老乡,觉得很方便。可这次到那后河南站关门了,人都回了河南。没办法托老乡说说住到湖北楼,住一夜25元,不管吃。到三亚后老天不作美,一连下了五天雨,活没法干。五天我只能窝在屋里,透过窗户看天、看电视,那种心焦你无法用语言形容。

      师部农场那地方没饭馆,所以我每天只能吃方便面。买两盒碗面,其余的就要袋装的,碗面太贵,碗可以重复利用。

  农场有个平顶山的老乡姓周,爱人姓王,两口子人很好、又热情,每年去三亚都能帮我不少忙。在我心里他们就是我的亲哥哥和亲嫂嫂。打交道三四年了,所以也就象自己家人一样,每到饭时,王老师总会给我打电话让我到她家吃饭,可我两三天才会到他家吃一顿,一是总怕麻烦人家,二是从我住的地方到他家还有一段距离,吃一顿饭来回要走一里多路。但又不能一直不去,怕凉了他们一片热心。

        我们的试验田离师部农场有二十九公里路,去一次要倒三次车,很不方便。天不下了,我和王老师分头联系收割机,可找了四天都没有找到,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是挺不住那里的艰苦,要命的是家里等用我收获来的种子播种。4月29日,我实在不能再等了,就找了十几个黎族妇女给我人工收割。第一天还算顺利,大概收了7、8亩地,收工了,我和王老师开始往回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出山的三脚猫(三亚人称柴油机三轮车)都收工了,没办法我们走了四五里路到一个村子里,求人家给我们送到镇上,还多加了一倍钱,那天回到王老师家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王老师已经是60岁的人了,还患高血压。泥里水里跟我忙一天,我心里很过意不去,给她送到家门口,我说明天你别去了,赶快弄点吃的,完了赶快休息。

        我回到湖北楼也已经精疲力尽,上楼的力气都没有了。回到房间泡了包方便面,吃完和衣就倒在了床上。第二天五点多就起床洗漱,依然泡方便面伺候。紧赶慢赶到基地已是八点多了,赶紧招呼人干活。为了给他们鼓劲,我必须和她们一起干,并且还要给她们做个榜样。三亚四月天已经很热了,中午最高温度30多度,帮工的人提出要我给他们买水喝,我说可以,但大家要抓紧时间给我干活,我准备一上午收完,下午脱粒。差不多干到12点半,基本上按我的计划完成任务了才收工,并给他们说下午两点准时上工。一群妇女唧唧喳喳,说我是周扒皮,我也跟着插科打诨,我说我姓张。然后和我的雇员骑摩托车跑十多里地找一个小饭馆,要了两个菜,每人一瓶啤酒一碗米饭。这是我在三亚最奢侈的一顿饭,可我的雇员还是不满意,我说你就将就点吧,现在不是摆席吃大宴的时候,下午的活多着呢。

        没吃完饭我就打电话通知脱粒机手,让他赶快到我的试验田去。三亚的天下午一点到三点,只要你看到天上有云彩肯定就会下雨,但多数时候下个十分二十分钟就会雨过天晴。4月30日也没例外,吃完饭我们大概干了一个多小时,天上长云彩了,我双手合十,朝着南山的方向鞠躬作揖,口中念念有词,求南海观音网开一面,今天不要下雨。作完揖,天没变好,云反而越来越厚了。我把脱粒好已装袋子里的稻谷盖上稻草,做好了防雨的准备,然后招呼人到另一块地脱粒。他们人撤到另一块地了,这边就剩我一个人,这时天空突然一声炸雷响起,眨眼工夫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撤走的人离村子近,加上他们是当地人有经验,都躲到房子里了。我一个人先是躲到一颗椰子树下,可那椰子树叶遮挡一阵小雨尚可,如此大的雨椰子树叶如何能遮挡的了,不一会我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我把身上的记载本、钱、单据、手机拿出来,拽几片树叶包起来。天上雷鸣电闪,大雨如注。我一个人躲在大山里,躲在无边无际的槟榔林里、躲在已不能遮雨的椰子树下,一股难以抵御的孤独、无助、恐惧油然而生。当时我想我在这里所遭的罪谁能理解呀?我图的什么呀?怨归怨,活还得干。可更让人心焦的是雨并没有停的迹象。

      天上的雷电就像在自己的头顶上炸响,我真的好害怕,不能顾及太多了,这么大的雨也不会有人来扛我俩袋子稻谷。于是我一头钻进大雨里,顺着山路向看山阿婆的小屋跑去。二十分多分钟后,当阿婆看到我落汤鸡一样的站在她家门口时,赶紧把我往屋里让拉,我没进屋,浑身的水往下淌,我怕弄脏阿婆的屋子。阿婆伸手拉我进屋,用我勉强能听的懂的普通话说:你应该早点往我这里跑。我指指我先前放到她屋子里的稻谷,又向我跑来的方向指了指。阿婆似乎理解了我的意思。她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雨大概下了有一个多小时,山谷里回响着聚集的雨水冲下山谷声音,原来的小溪涨满,淹没了出山的道路。

        雨停后我赶紧召集大家干活,可脱粒机手说稻谷太湿没法脱粒。我死缠活缠求他,最后勉强把我的活干完了。开始我对这帮子黎族妇女干活时嘻嘻哈哈的样子很是不满,雨过后她们齐心协力帮我把活干完又让我非常感激。这一天我把稻谷拉到师部农场,已经是夜里八点多了。回到房间,我呆呆瘫坐在沙发上,想哭......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我到王老师家去,想和他商量晒稻谷的事,一脚踏进王老师家的客厅,只见王老师和她在家休假的姑娘默默的相对而坐,王老师的眼里似乎还有泪花滚动。我不知其然,以为是娘俩拌嘴了,就说为啥呀。王老师女儿说:张叔,我妈看你每天早出晚归,干的活比农民还累,一天还总吃泡面,说你看着让人寒心、让人心疼。你看还掉泪了。我笑了笑,其实眼里也想掉泪。为了有人理解我的付出。

作于2010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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