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朋友叫王老五,是个老粗人。三年前,撇下老婆儿子,捎带家里仅剩的几十元钱,外出打工赚钱。老婆抱着一岁半的孩子,从家门到村口,哭了一路。大的哭,小的哭,王老五硬着心,就是没敢回头,走着走着,眼前模糊,泪水哗啦啦落下来,心头更是有一种莫名的东西,阻隔了一切。他在心里说:婆娘,三年,给我三年时间,我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老婆腿软,再也赶不去,跪伏在地,无声的哭泣,泣不成声,只有悲伤的呼唤和挽留。王老五的爹拄着拐杖,远远喊着:“梅女,你回来,别理那个混蛋,当我没这个儿子—”他声音低沉嘶哑,微微颤颤的,一阵风就可以将他刮倒。
王老五三十五岁那年才讨着老婆,是邻村的一个寡妇。梅女嫁过去不足半年,原来的丈夫打柴跌下山,一命呜呼,抬回家就已经断气了,再也起不来了。她哭成了泪人,也瘦了几圈,原本清瘦的脸更是坍塌般,只剩下骨头。她为他守了三年的孝,没生一儿半女,公公婆婆心地也好,把她当作亲生女儿般疼,不忍她后半生凄苦生活,打发她再嫁人,丈夫就是王老五。
梅女掺扶着爹回家,途中说:“爹,老五说三个月会回来的,不管能不能赚到钱,所以你不要再生气呀,老五是不会骗我们的。”也哄着怀里的娃娃不哭,撸起衣服露出丰满的奶子给孩子吃。娃娃闻到奶香味,象征性的哭了几声,用力的啜着乳汁。爹止不住怒火,看了一眼孙子,也不忍拂了梅女的心,“梅女,那畜生不懂,可苦了你,我这做爹……”话未说完,早已老泪纵横,泪水顺着脸上的沟沟壑壑流下。梅女只得拿好话安慰爹,让他宽宽心,千般苦都说不出,老往肚里吞—
王老五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车来车往,时而急速,时而停在灯下静静等待,鸣着的喇叭嘶嘶叭叭,刺耳又难听。王老五走进一家大排档,问柜台的服务员。柜台服务员转过脸打发他快快走,别妨碍做生意,王老五说:“我是来招工的?”服务员满头雾水,眼睛瞪得大大,瞳孔翻转几圈变白,“你神经病,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王老五不懂这个词,“我没病,很健康,能搬二百斤的稻谷。”伸出黝黑的手臂比划自己很结实,“我真的是来找工作?你们不是写了布告说要招工吗?”服务员终于弄懂了来人的意思,瞧了瞧王老五,朝屋里说:“李主任,有人来应聘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你说我没空。”
服务员会意笑笑,转过来对王老五说:“不好意思,我们这店满人了,你回去别再来了。”
王老五脸有些发烫,但毕竟农村出来,脸皮也厚些,怯怯说:“大门外不是贴着布告吗?怎么就不要人了呢?”服务员火了,很不耐烦说:
“我们主任说了,不招就是不招,快点走,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王老五不甘心,一心想找工作,没想到是这样,不服气,想进去和主任理论,服务员拦住他,说:
“你这人耳聋呀,叫你走听不懂?我们主任是你想见就见的。快走,快走。”王老五被服务员推出店门,但是,他双手紧紧拽住大门,喊着:“李主任,李主任,你出来呀,你让我见见,不行我就离开。”果然李主任出来了,骂道:“大声嚷嚷什么,还让不让人做生意啊?”转身回去,“你过来。”
王老五大喜,愣着不动,服务员推了他一把,“我们主任叫你还不快点进去?”店里没有客人,服务员重新坐下翻看杂志,王老五瞄了一眼,封面写着“人之□”,后面还有一个字,可惜不认识。
李主任随口叫王老五坐下,他望望身后油亮油亮的沙发,厚厚的发黑,不敢坐下。李主任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坐下吧,我们聊聊。”王老五才敢坐下。沙发软软的,沿着屁股周边陷下去,王老五怕坐塌了沙发,忙跳起来,摸着沙发有没有事。李主任见着好笑,示意王老五坐下,觉得这人有趣。
李主任问:“哪的人,家里都有些什么人,来这里准备怎么样?”王老五很紧张,没有跟城里的人打过交道,慌着不知怎么回答。李主任说:“不要紧张,我吃不了你,说话你的情况。”
李主任善意的微笑化解了王老五的不安,老老实实回答李主任的问题,一问一答中,李主任大致了解了王老五的情况。“王老五,小和村都有些什么特产呀?”李主任随口问问,拉拉家常。李主任也是农村出来的,也知道想找份工作不容易,最后同意了留下王老五。
“这样吧,老五,今天你就休息好,明天开始上班,我会叫小赵安排你住下,给你发两套工作服,以后就安心在这里工作。”
王老五眼睛早已潮湿,他忍住了泪水下流,激动的拉着李主任的手说:“主任,真是太谢谢你了,谢谢……”
李主任说:“哎,哎…好了,多大的岁数了,还像个娃娃样,我看你比不过你家的馒头。”
王老五憨憨笑,拭着眼泪说:“馒头爱哭是他娘惯坏了。”李主任不理会王老五,走出屋子,朝那服务员说,“小赵,你带他下去吧,明天再安排他上班。”
唤作小赵的服务员扔下报刊,“知道喽李主任,我这就去。”眼睛盯着王老五,指着说,“你,跟我来。”
王老五吃住在这里,工作在这里,干活肯卖力,什么苦力的事情争着做,渐渐人缘也好起来。生意红火的时候忙得团团转,清淡时候就悠闲,或和厨房其他员工喝酒天南地北乱侃,或伸直双腿直躺躺在床上,想着老婆和孩子,或四处走走逛逛,多了解都市面貌。
时间悄然而逝,一天,李主任给王老五三百元,王老五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问李主任,李主任满脸笑容,“老五啊,这是你上个月的工资呀,是你的劳动报酬,怎么给你倒不要了,还是嫌少?我已经给领导提了,他说要给你升工资呢。”
王老五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主任,你再给我说一遍,我怕我听说了。”
李主任只得再重复一遍,“老五,这是真的,你好好干,我们都如此看重你,你可得努力呀,别给我们丢脸呐。”李主任意味深长和善的说道。王老五狠狠捏着自己脸上的一块肉,很痛,知道不是在做梦,手舞足蹈,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一个疯子。
李主任像看着一个孩子一样,“老五,给你老婆寄些钱吧,她为了你,挺苦的。”王老五听着主任的话,说不出话:婆娘在家真是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难啊。王老五给老婆邮了一百五十元,给自己买些生活用品,再办了存折,把余下的钱全都存进去,将存折拽得紧紧,生怕被人摸了去。
王老五清扫厨房,又用水冲洗,拿拖把将地板擦干。听外面声响如雷,跑出去看看,三个人正将大桶抬上货架车,桶里装的是客人吃剩的饭菜汁,一股脑全都装在里面,发出异样的味道。王老五上前说:“三位兄弟,要不要帮忙?”
一个高瘦的中年汉子说:“不用了,也不是很重,你忙你的去吧,不敢耽误了你的时间。”
王老五拄着拖把说:“你们要把这些剩饭菜运到哪里去?”虽然经常看着别人将这些剩饭菜运走,但是不知道他们用来干什么。脑子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些饭菜拿来喂猪应该很好,村里养的猪哪有那么好的东西吃。
三人中最年轻的小伙子说:“不倒掉难道还让人吃不成?这年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粮食。”
王老五愕然,看着他们将三大桶剩货拉走,睡在床上,辗转难眠,侧卧难睡:老婆在家忙活一年才把猪养成百二十斤,若是用这些好料养猪,肯定能赚大钱。王老五想着,就更睡不着了,起来走走,抬头望着半边月亮,就想起了老婆:她在干什么呢,睡熟了还是哄那个不听话的儿子。娘去得早,是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现在离开了爹,爹还在生自己的气吗?这时黑夜中冒出一个人影,王老五冲着黑影大声说,“谁?”
“我呀,老五。”人走近,原来是李主任,王老五就问,“主任,夜都深了,你还不去睡?”
“刚从一个朋友那里回来,多喝了点,回来迟了。你也不去睡?”
“睡不着。”
“那我们聊聊,我也没什么睡意。”李主任坐在台阶上,招呼王老五也坐下。
月亮暗淡,一片乌云盖过天上的唯一亮光,黑的夜显得更加暗。李主任摇着头说:“老五,想老婆了?”王老五心中藏不住事,只得老老实实回答,不仅仅是想老婆,还想爹和儿子,更想起死去的娘。李主任说:
“这不算什么,你不知道,我老伴去世的那年,我正在西安出差,当我赶回去,已经三天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她,她就去了,二十年来,我每夜都在想着她…想着她的好,我年轻的时候,喜欢抽烟,她就整天劝我,我骂她男人的事少理,说我改不掉。她不管这些,帮我制定了一个计划,规定每天的吃烟量不能超过两支,后来她病了,是癌症,她还在劝我,我不想拂了她的意,尽量控制自己,从那时开始我就再也没抽过一支烟……”李主任借着酒精的麻醉,把深埋在心里的话全都说了。王老五听了难受,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李主任拧完鼻涕,在身上一抹,说:“老五,趁着现在年轻,多多爱护她吧,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要好好把握……”
王老五看着李主任,看不清面容,可是,他感受到李主任一脸的慈祥,和爹是不同性格的人。李主任的话,把他带入一个奇怪的境界,虽然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不理解这其中包含的意义,可是,既然李主任说得那么好,又很有道理,就一定要做到。他想着回家怎么对待梅女和儿子,如何孝敬爹,如何做一个问心无愧的人…
思绪飘远,漫无目的的远游。突然想问李主任一个问题,发现李主任早已睡在台阶上,暗暗叹了口气,背李主任到自己的床,让他躺下。乌云散去,月亮儿西斜,隐隐约约可看月宫中吴刚无休止的伐树,伐一下,溅出无数的木屑,倏忽间又愈合,嫦娥站在大殿上远远望着吴刚,额上尽是汗水。她想喊一声,被伐树的声音覆盖,合奏成一曲铿铿哐哐的乐曲,缠绕千里。吴刚伐不倒树,就永远也没有机会和嫦娥说话,为了这个,他宁愿永远一直伐下去,直到自己倒下那一刻。可是,嫦娥等待无数个日月,却等不来吴刚的一句话,她伤心了,她落泪了……
王老五趁着闲时空暇的时间,到处打听饭店、大排档如何处理剩饭菜,几个月下来,摸清了情况,不是倒进厕所就是埋了。王老五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李主任,他当场愣住了,“老五,这能行吗?”
王老五思索一会,坚定的说,“主任,我相信能成。问题是钱,主任,你门路广,给我说说,我去联系联系?”
“你要多少?”李主任凭直觉清楚王老五要办这个养猪场需要的钱必不会是少数。
“我四处问过,一头猪崽需要一百来元,我打算养五十只,加上建猪舍等,大概需要一万五,这是个大数目。”
“一万五,一万五,”李主任喃喃自语,“你胃口大哪,这钱也是有点难呐。”
王老五不想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想多赚点钱,让梅女过上好日子。“主任,你帮想想办法嘛,你识人多,给我说说,办得成办不成都靠你了。”
李主任皱着眉头,“老五,你这不是把我逼上绝路,我就剩这一把老骨头了,你—哎,”李主任看王老五信誓旦旦,一脸坚定,“老五,你给我几天时间,我帮你打听打听,成不成我可不敢肯定。”
“主任,你太好了,真是观世音菩萨在世。”王老五说。
“我怎么又成了女菩萨了,老五,你没弄错?”李主任被他弄得有些尴尬。
“我们那边传说观世音菩萨是男的,修炼得道,化身为女身,救苦救难。”
李主任一笑置之,没见过这么迷信的人。
几天后,李主任告诉王老五,“老五,我给你说了,信用社的主任听了你的想法,觉得可行性很大,也有赚头,很爽快答应给你两万元贷款。这是天大的好事,你怨不得我了吧。”
王老五本不是抱很大希望,可是李主任给他带来了好消息,他兴奋的跳起来。“主任,你人太好了,太好呀……”热泪盈眶,夺目而出。
李主任说:“你瞧,这什么话嘛,我也是为你好,好好干,有你出头的一天。”
“我会好好干的,绝不会丢大家的脸。”
李主任拍拍王老五的肩膀,说,“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记住,困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面对。”李主任将自己半生总结出来的经验告诉王老五。
王老五问:“李主任,你过来帮帮我行吗?我怕我会办砸了。”
李主任指着自己说:“你看我都五十六岁了,还去帮你养猪,吃不消呀。不过,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大家商量解决。”王老五点头,“嗯!”
王老五就忙着选址营建猪舍,还圈了一个大草坪,建起三米多高的围墙,很多人都不理解这是怎么回事,王老五就说草坪是留给群猪散步用。人都嗤之以鼻,觉得王老五是不是神经病,只有李主任哧哧笑,没说一句话。猪崽运回来,王老五激动不已,满脸热情都化作一片波涛,一起一伏急冲冲涌向前方,偶尔激起的浪花,滴落在心间深处,泛起无数涟漪。
日头高高挂在空中,光化身为千万,撒满大地。每天中午时候,王老五踏着改装过的三轮人力车,到各处饭店、大排档拿剩饭菜。他已经和各处的老板主任商量好,每斤剩饭菜一毛钱,一桶大概有一百斤,车一次只能装四桶,再多也不能了,如此辗转几次,累得说不出话。王老五将剩饭菜和买来的猪料搅浑,喂与猪吃。每个猪舍养着五头猪,饿了一个早上,争先恐后争夺猪食,哼呀哼的,吵杂尖叫声不绝于耳。
王老五舀一勺猪食进猪槽,骂一句,“吵什么,个娘的,吃食,吃食,给我吃稳了。”猪只是一味的吃一样的叫,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主人是在骂,也并不理会主人说什么。做了几天,每天睡觉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王老五感觉到自己吃不消,问李主任给想想法子,李主任就叫他多招几个人帮忙。王老五就招了三个老实巴交肯吃苦的农村人,并告诉他们如果觉得做不来可以不做,应承下来就一定要干到底。三人略略思考,给王老五点点头,愿意留下来帮忙打理这五十只猪。
王老五轻松了很多,但是他还是把所有的心血都赌在五十只猪上,就像照顾孩子一样,无微不至。每天早晚总得将猪赶到草坪,关上门,拿一根长长的竹竿,指挥群猪运动。他疯狂的追赶,猪受了惊,嘶哑的叫,没命的跑。猪像逃兵一样的生活,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悲哀,满是涕的鼻子驽着地面,刮起一层层草皮,原来美丽的草坪变成坑坑洼洼的泥地,被猪踏实了,再也长不出一根草。起初群猪跑起来混乱,你挤我我不让你,乱哄哄的像窝马蜂,不成秩序,王老五不耐其烦循循善诱,费了好大了气力,才将猪管得服服帖帖,不敢妄动。后来,群猪吃亏多了,也长聪明,看着主人拿着竹竿,乖乖的绕着墙根一圈一圈的跑。王老五就站在边上监督,如有不遵守纪律犯过失,则会受到不一般的待遇。久而久之,王老五笑开了,他可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猪吃得多,运动量大,肉长得结实,也很健康,没生过病,这就更坚定了王老五的养猪理念。这个想法忽然出现在脑海里,王老五还觉得不可思议,不敢相信,但是也没听说过山鸡会生病,所以就将试验这种方法,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足足养了六七个月,每头猪长有一百七八十斤,更有几头带头大哥超过两百斤。
王老五找来李主任,两人一合计,将这五十只猪卖给屠宰场,四元钱一斤,净赚了几万元。眼看就要过年了,王老五给三个帮工结了工资,还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大红包,三人谢过王老五,高高兴兴买车票回家。猪卖了好价钱,王老五欢喜,但是没事做,又觉得落空,心里头难受。
李主任似乎看出了王老五的心事,说:“老五,钱赚到了,也该回去看看老婆孩子,我相信你爹也盼着你回去呢,你这一去就是一年,难道你不想念挂念他们。回去吧,如果你还想养猪,过完年将他们都接过来呀。”王老五听得感动,心中确实对不住他们,自己一走就带完家里仅剩的钱,想到这,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来。
李主任安慰说:“老五,说句实在话,钱没有了可以赚回来,可这人没了,就永远也见不着,你好好想想。”李主任走开,留些时间给王老五。
人总是有感情的,即使是心硬如磐石,也会有情动的时候,何况王老五,他当即买了车票,赶回家过年。来年一定要好好陪着爹和老婆孩子。
踏进家门,喊声梅女,一个女人跑出来,拿眼打量来人,“你找谁呀?”王老五一震,说不出话。女人有些恼怒说:“你找谁呀?”拉大了嗓门,就想把来人赶出去。
王老五说:“你不认得我?”他指着自己的一张脸,小心询问。
女人仔细端详,发觉这张脸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又记不准是什么时候,但是王老五淡淡的肉味使女人心头荡漾,“你是……”女人仍旧不知道来人就是王老五,现在回家了。
王老五一把搂过女人说:“婆娘,是我老五啊,我回家了。”女人难以接受,推开来人,泪流满面说:“你真是老五?……”
王老五定定站着,眼里一片潮湿,“我是老五,你的老五,我回来了,回家……”他坚定信念,可是,他却犯迷糊了,婆娘怎么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女人拭着泉涌的泪水,嘀嘀嗒嗒坠落,沾湿了麻布大衣裳,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老五,你真是老五?你瘦多了……”腿一软,伏在王老五的肩上,万千的怨恨都已融化成泪水,汩汩的流。
村里响起了鞭炮,哔哔啵啵的隆隆声,传遍四野,打破了寒风凛冽的冷气。屋外,一片叶子旋在半空中,和着风的旋律和节奏,无比浪漫的飞舞。王老五心头思索:以后再也不让婆娘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