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牛马每天早上要乘坐一班公交车到达地铁站，然后坐一班长线地铁，从终点到终点，再换两班短途地铁，总共耗时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才能到达工位，开始一天的工作。然后至少要八个小时后（多半时间是要八九十个小时后），牛马才会离开小小的工位，换两班短途地铁，再换一班长线地铁，从终点到终点，再坐上公交车，回到住处。
牛马的每个工作日，被这日复一日的轨迹切割成两点之间的好多条线段，每一个线段的起始点基本都会固定，误差不能超过五分钟，一旦超过，就像是急速显化的蝴蝶效应，到最后可能引发是一场无法收场的风暴。
像这样的牛马，在我居住的城市，有千千万，包括我自己。每天，牛马门从四面分散的角落逐渐汇聚到地铁站，然后随着“嘟——嘟——嘟——”的地铁门声，牛马门蜂拥而上，抵抗着一切阻碍他们轨迹运行的“熵”，哪怕一分钟都不行。
作为一名资深牛马，我已经习惯了这个流程，我找到了固定的位置和固定的扶梯，这都是经过实践检验的，最佳的换乘点，最舒适的座位——一切都刚刚好，我甚至有点儿沾沾自喜——因为我觉得我是一个把自己照顾的很好的牛马。
但是这个认知在今天早上被打破了。当我在deadline的时间点，在地铁门关上的前一秒踏上了地铁，我的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按照既定剧情，我应该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上，然后刷一会儿短视频，或者闭上眼睛眯一会儿，在终点站下车，换成下一班。当一切都那么自然发生的时候，一个意外自然地发生了——就在我准备入座的前一秒，另一个牛马迅速侧身越过我，一屁股坐在我选中的位子上！
有那么一瞬间，我有点儿懵圈，我的第一个反应是环顾一下四周，有很多的空位，但是这个牛马还是坐在了很明显我就要做下去的位置上。我有点儿愤怒，我找了另外一个靠窗的位子上坐下，回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那头无耻的牛马，他迅速底下了头，我暂且当它已经感觉到了羞愧吧，这样子我的心里还好受一些。
坐定后，我还是惯性地打开手机，刷着短视频，但是我的思绪万千，我甚至几次侧脸从车窗里看这那人的影子。别误会，我可不是记恨他，更不是什么其他狗血剧情，而是，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身为牛马的我自己。
牛马的我们有一个更加时尚的名字，叫做“NPC”，很可笑的是，在NPC的剧本里，我们即使感受到喜怒哀乐，但是我们还是忠诚地履行我们的家剧情，我们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只敢对着同样的NPC去抢夺，去发泄——这真的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而当你意识到自己恰是其中一员时，那就更加悲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