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八点一刻。
叮咚,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扰人清梦的门铃声锲而不舍地在耳边回荡。已经忍到了极限的桃之夭再也不堪其扰,一把掀掉蒙在脑袋上的棉被,翻身下床,用力拉开公寓门,掐腰怒视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立在门口的少年五官俊秀的像是刚从名家人物画中走下来,周身仿佛还萦绕着淡淡的墨香。
桃之夭缓缓地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从一数到十,然后再猛地睁开。少年依然站在她面前,正垂眸凝视着她,就算被从天而降的五百万砸中,也不会比明谷意外出现更令桃之夭惊喜交织。
怎么会是你!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以为你永远都不来看我了!
算你有良心还记得我!
连珠炮似的提问累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可是,她好担心自己停下来喘口气,就会把眼前这个人凭空喘走。
望着她纠结成一团的小脸,明谷莞尔一笑。探身握住桃之夭的手腕,轻轻一拽就将她带到了怀里。隔着薄薄的衣料,他嘭嘭的心跳声有力地击打着桃之夭的耳膜,她终于安静下来。
分别了三年零八个月,很多东西似乎都变了。即便是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却很难忽略掉她饱满的胸部带给他如电流蹿过身体的战栗感。
明谷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要抚上他脊背的手指在靠近时终于放弃,改为垂放在身侧。
桃之夭一目十行恶补西征中学的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她将那本封面金光闪闪的宣传册翻了整整一上午,仍然没记住一个字,只好哀怨地合上画册。
自从明谷重新造访她并提出要她继续未完成的高中学业,桃之夭就觉察到了大事不妙了!可更让她傻眼的是这家伙竟然自作主张准备将她送进国内最名贵的高中就读。西征中学,西征中学,传说中的贵族摇篮,光是想想就如在云端,不是桃之夭这种泥沙般的人能够登堂入室的。
可明谷根本不为桃之夭的各种借口所动,他是铁了心肠要桃之夭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为了让桃之夭明白送她到西征中学的决心之坚定,明谷不但对她的哀号置之不理,还搬到了她的小公寓美其名曰陪读。但最终让桃之夭妥协的是那笔昂贵的学费,那笔学费,她是无论如何也得硬着头皮念回来的。
余光瞥过埋头苦读却不得要领、将一头短发几乎揉成鸟窝的桃之夭,明谷的唇角挑起一抹弧度,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段童年的时光。
童年时代的桃之夭不光很笨,还是个结巴,一小时只能说出五个字。明爸爸提前打了预防针,威胁明谷要是敢对初次见面的“小桃姐姐”流露出一丝不耐烦或者嘲笑的嘴脸,就立刻将他扫地出门。明谷清楚自己的处境,惹恼了爸爸,被明爸爸扫地出门就意味着不得不住进明妈妈再婚的慕念家族。就算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决定忍一次。
犹记得初次见面的那天,桃之夭在明爸桃妈的鼓励下结结巴巴向明谷打招呼,女孩子使劲蠕动着嘴唇,却怎么也接不上呼之欲出的问候词,脸羞的通红,场面很不堪。
十岁的明道面无表情,静静得盯着眼前的女孩,伸出手指打断了她:“姐姐你好,见到你很高兴。“其实,那天就算爸爸没有威胁他,就凭她的语言组织能力,明谷连蔑视都不屑于。
他勉为其难的叫她“姐姐”,她就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会事,压根看不出明谷那副冷冰冰的表象下包裹的真实想法。对这个终日板着脸的“弟弟”亲近得了不得,有事没事都会缠着他喋喋不休的说东道西,就算他摆出冰冷的态度,她却是毫不在乎的跟在他身后将结巴进行到底。
明谷被烦透了,只得挑了个明爸桃妈都不在家的时候凶相毕露地与桃之夭约法三章。他将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她逼到了墙角,目露凶光的警告她:“如果真想跟我聊天,一小时内必须说六十个字,而且还要不带结巴的,不然就离我远点儿。“
桃之夭这个笨蛋结巴丫头,估计这一辈子恐怕都达不到一小时六十个字的标准,那么,明谷就可以一辈子落得两耳清净了。
可桃之夭的毅力令他刮目相看,经过一年的刻苦练习,竟然达到了一分钟能说一个字的水平。愿赌服输,明谷不得不信守承诺,时不时跟她简单交流几句。所谓的交流其实也不过就是桃之夭眉飞色舞的东拉西扯,明谷自动关闭耳朵心不在焉的嗯一两声。
明谷爸妈离婚后各自组织了新的家庭,平时也不怎么将他放在心上。可奇怪的是每年生日这一天明爸和明妈都像是约好了似的不遗余力地讨好他,费尽心思为他庆生。明谷不胜其烦,他的伤口本来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却每年被他们撕开伤疤重新撒上一把盐。不过,硬着头皮熬过这一天就能换来364天的清静,何乐而不为?
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姐姐,明谷十一岁的生日过得更加的不顺心,在明爸的命令之下,从明妈家参加完中午举行的生日派对后,在赶赴明爸家应付下午的生日派对前,顺路拐到桃之夭所就读的那所郊区农民学校接她放学,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了,这个上下学搭公交车的穷姐姐也是要在自己的生日派对上现身的。
生日当天早上,明谷在公交车站附近找到了桃之夭,命令她必须在下午五点整准时出现在学校大门口,因为他明大公子在那种贫民初中多停留一秒钟就是对他高贵血统的最大亵渎。见桃之夭面有难色,明谷以懒洋洋的口吻补了一句:“你来不了最好,其实,我并不介意少一个讨厌的人在生日派对上烦我。“
下午四点五十分整,明谷的黑色豪车缓缓停在了桃之夭就读的学校门口,坐在车子后排的明谷一脸不耐地盯着腕表的指针。司机老王回了几次头,最后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提醒明谷:“少爷,桃小姐这所学校竟然是五点半才放学,我们早来了半小时。“
难怪她早上会是那样一副吞鸡蛋的表情,明谷心情突然大好,看来今天她是铁定无法参加自己的生日派对了,不由一秒一秒跟读着秒针,打算等五点一到就扬长而去。
四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一抹蓝色的瘦弱身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林荫道的拐弯处飞奔而来,以自杀式的姿势向紧闭的大门撞了过来,尽管豪车的隔音效果并不差,明谷还是听到了一道重重的额头击打在铁门上的声音,咚!
桃之夭被反弹着跌出了几丈,撞得头破血流,明谷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迅速推开了车门。听到动静的警卫们已经先于他向桃之夭冲了过去,七手八脚地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桃之夭捂着汩汩冒血的伤口,竟然出乎意料对在场的警卫咧嘴一笑:“大叔,我受伤了,请提前打开校门,放我出去包扎伤口吧。“
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桃之夭如愿以偿准点出现在明谷面前。明谷却是气得好半天才结结巴巴说出一句:“桃之夭你是白痴啊!“
桃之夭对他的愤怒并不在意,从书包里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纱布绷带消炎水,熟练地替自己包扎好伤口,末了,伸手拍了拍明谷的肩膀,扬起唇角:”你的第十一个生日,我一定要陪你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