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以贞,这样聪慧的女子,爱情的道路却注定不平坦。
过早洞悉人性,问题尚未显现,心里早已明了答案。
不如糊涂些。
恨不得弄几个斗大的“难得糊涂”,悬挂厅堂,时刻提醒自己,凡事不必要太较真。
如她生命里逐渐远去的那些人。
多年来,人前人后她都习惯喊他俊哥,感觉亲密,用于区别于他人,因为别的女子无论何种关系,总不至于喊他哥。
近几年,再无称谓。
两个人,可以什么都是,也可以什么都不是。
同学聚会。
总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隔着人群,隔着喧嚣,仿佛隔着苍茫大海。
聚会过后,人群散尽,终于寻得一刻清净。
“你过得好吗?”
“好……你呢,你过得好吗?”
“还行。”
“过得再好,我依然是得不到你!”再没有旁人的时候,那些平时埋藏极好的贪婪仍会瞬间万念重生。
“不哭,我不要你哭!”他的心痛,慌张地吻她的眼,试图吮干她的泪。
“为什么仍是忘不掉你呢?”
“忘掉做什么呢,不要忘。”
“我哪里好了?又不漂亮,现在也老了。”
“哪里都好,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漂亮,每个人都在变老,我也老了,这是公平的。”
“为什么那时候不再坚持一下,如果懂得如何争取,就不是今天这个结局。”
“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如今我只求能多看你一眼。”
万籁俱寂。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只有他只有他,只有她只有她。
唯有此刻,无人能阻止,再不担忧人投来反对的眼光。
并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都能修成正果。
那些反对的嘲笑的眼光,令她噩梦多年。
此刻的他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的,以贞看着他的脸,仍是英俊。
夜风仍有薄薄寒意。
在有限的时间里,唯有紧紧相拥以表达彼此的思念与珍重。
觉得如此珍重,只因为心里明了,至多一个拥抱和无限沉默以后,便互道珍重,各回各家。
不是没有机会呆一起,只是两个人都在刻意回避,有意识地克制。
那晚几个闺蜜相聚,吃过饭大家现在路边恋恋不舍地惜别,操心怎样送她回30公里外的乡下家里。以贞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笑,看着几个女士热情地为自己操心,真是莫大的幸福。
“赶快打电话给甄英俊,他买车了没有?”
“他有车的,去年回来他带我去橘子园摘过橘子呢。”仍是觉得好笑,这几个人同在县城生活,这么小块地方,这么长的日子,三百六十天居然没有碰过一次面,可见世界之大。
“我给他打电话,让他送你,安全第一。”竟是天意般,闺蜜换了手机,号码没存。
“我也没有他号码呢!”那个号码,手机没保存也是真,却早已倒背如流了,记烂在了脑子里。
“发微信给他,不管怎样,总比出租车让人放心。”
“算啦!吃饭没叫,使车子才想起人家,不要遭人嫌弃了!”仍是阻止,宁愿叫了滴滴打车,在黑暗里往乡下赶。
闺蜜好不担心,记了车牌号,交代司机安全驾驶,到家一定来电报平安。
然而,又总是止不住想念。
回到这片土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
空气里满满的回忆,怎样刻意也逃不脱。
远远地,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他也是如是说过。假如不方便说话,远远地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有些地方,如此相通。
从未刻意破坏,对彼此的生活必须尊重。
贪念,多数时间能够被及时处理,至少在阳光下看不见贪念的痕迹。
黑暗里的贪,是极个人的私密。
别人无法参与,也无人能予以指责。
幸亏每个人的一天只得二十四小时,应付完工作生活家庭,时间所剩无几,贪念并无机会泛滥,只稳稳隐藏于生命的缝隙里——不增也不减。
想来,只有这样的思念最让对手觉得可怕,不增也不减!倒不如疯狂生长!如一棵植物,只需花费时间,等它生长老去,消耗殆尽。
这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呵!无人可以撼摇。
有友女说,家庭是责任,这份才是真感情。
人都说男人复杂,令人猜不透。
只是,以贞以为这句话并未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的工作,身边难免有形形色色的人经过。只是他并未被传染,一面应付各种纷扰,一面专心地活在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便是她觉得他的高贵。
他的家庭至少看起来美满,事实也是如此。
以贞不觉得难过,也少有嫉妒。虽然时常遗憾生命里不能光明正大的拥有他。
有时候恨不得在他脸上贴上标签,向全世界呐喊,告诉全世界,他是她贾以贞的!
人生有先来后到。
后来的人,不必要拼命去计较先来的人。
先到的人也无有必要以此为由,显山露水。
与可以交底的亲密友女谈论。
“你们都做了正确的选择。”女友替她庆幸。
“可能吧!他的儿子那样可爱,我自叹生不出这样漂亮的孩子。”
“你的儿子又哪里差了,妄自菲薄。”
“他仍那样年轻,可见她把他们的生活照顾得很好。”
“你也年轻,你是我们几个友女里最年轻的,皮肤白皙漂亮,放心!”我只是少年老成,喜欢同与我年长的人一起玩耍,当然永远是最年轻的,这点便宜占的理所应当。
“如果我很丑,过得落魄,或许他不会再愿意见到我,甚至可能会绕道而行。”只为寻得与他对称的砝码,以贞一直都在暗暗努力。
你瞧,生活不简单,感情也如此复杂了。只为远远地看一眼,潦草地看一眼也就罢了,那力求对等的一眼,仍是要付出不懈的努力。
要看他,要他看,为着不让他绕道而行,心里从未放松过自己。能高要求的,都在严格执行,默默自律。
“假如真正在一起,肯定不是这样简单了,远远看着挺美,在一起了,你要承受他的全部,你想,那结局倒不如现在这般美了。”
“也许,他爱的仅是我的美好?”自问,自己又何尝不是偏爱他的美好?至少一直尝试着说服自己,曾经爱过的人,如此优秀,眼光不错。
女人真是善变的动物,上一秒还坚定如泰山,下一秒又生出十万个为什么,让自己烦恼。
“你几时回来的,有饭吃居然不叫我。”他对她说话仍忍不住孩子气,似乎两人永远停留在十七八的岁月里。
“几个女人话家常,叫你来不是尴尬?”
“不尴尬,我只吃饭好了。”
“故意不叫你,不愿意见到你,不见你不会想你也不会难过。”
“下次回来,提前告诉我,我去飞机场接你。”
“无论什么时候?半夜三更也去接?”
“嗯,半夜也去。”
“不会叫你接,自己的路自己走。”以贞只默默对自己说。
她想起读过的一段话:我只想见到你,见一次好一次,我不知道还可以见你几次,说不定你今天一走,以后在也不来了。
聪慧的贾以贞太明了,在这个拥抱之外,她的生活里再也不会有他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