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是我初中两年的同桌。初二开始。
初一咱俩不一个班。她认识我,因为第一次半期考试,我全年级第二。但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她。而我认识她,因为初一第二学期的诗歌朗诵大赛。
无数人选择朗诵《再别康桥》,她是最出色的那一个。
初二调整分班,我们自然坐到了一起。
然后发现安是才女。
她家里有个小书房,里面堆满了书本,比如《老人与海》,比如《红楼梦》,比如《三重门》。她喜欢看书,喜欢买书,喜欢抄写古诗词。她有一本厚厚的、天蓝色的硬壳笔记本,里面满满的都是她抄写的诗句。关于月亮的,关于春夏秋冬的,关于爱情的。
爱情。
其实那个时候我是不明白爱情的。初一的时候有初二的学姐竟让我给我哥哥张旺送情书,我还莫名其妙了好久。首先,不知道为何她们知道张旺是我哥哥,毕竟只是我的干哥哥,又不是亲哥哥;其次,为啥会有人觉得张旺好,那家伙除了一张皮囊外,好像也就打篮球还算出色了。
但是初二的安好像已经很明白爱情了。
她说她也觉得张旺不错,但是不符合男朋友的标准。她要的男朋友,要帅气、打篮球、成绩好。张旺成绩太差。
我当时偏了偏头,想起初三的李国威:“所以你说的男朋友,就是李国威了。”
“胡扯,谁看得上李国威那种正人君子啊。”安用书本敲了一下我的胳膊。
“那你在我们学校是找不到男朋友了。”我还没有见过全校哪个男生什么都好还不是安所谓的正人君子的。
“不一定啊,我决定追张旺。”
我瞪大了眼睛。
“虽然他成绩不好,但是可以考特长生进入县一中高中部,我自然也是要去县一中高中的。更为久远的事情,我也没有想过,难不成谈个恋爱就要一辈子了。”安满不在乎,一边翻手中的《钦差大臣》。
“你不怕我把你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哥,然后你铁定就追不到了。”我看的则是《人间喜剧》。
“我相信你不会的。首先,我是那你的好朋友,其次,我没有觉得你跟张旺关系有多好。”安摇头晃脑,分析的却是头头是道。
“我决定写一首小诗。”安忽然合上了书,拿出新的笔记本,“我如果也能写一首很不错的情诗,也是你哥哥收到情书中最特别的,起码我是原创的。”
我不置可否,这件事反正跟我关系不大。
安开始学习写作现代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兴致所来,便有些好句子,比如:远方的诗是我心底的歌,唱出月亮来。比如:想唱歌的时候喝酒,想喝酒的时候睡觉。
安的成绩挺好,但有些偏科,物理就不怎么样。她喜欢凭喜好做事情,上物理课的时候看小说,写句子,也是常事。语文老师很喜欢安,但是物理老师对她就不太满意。
安真的开始认真的追求张旺。给他写诗,编星星装入玻璃瓶,五颜六色很好看,送给张旺;还经常去给张旺的篮球队加油。最厉害的一次,就是陪着篮球队去了隔壁镇的初中,给他们加油。
好像全学校都知道安在追求张旺了。
但张旺怎么想,我可不太清楚。毕竟又不是我的亲哥哥。我跟这个干哥哥,算不上关系好,起码初中的时候,我是学霸级别他是学渣级别,我就是家长口中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他就是反面典型。也根本没有什么共同话题,除了《灌篮高手》。
说起《灌篮高手》,安喜欢流川枫我喜欢仙道彰,张旺喜欢樱木花道。
安有种不服输的精神,不管张旺怎么想,依旧热情不减。我们那个时候的初中小女生,追求男生的方式都算是套路:送情书送自己做的手工品等。只是我一直在想,安写的情诗,张旺到底看得懂吗?
某一个月色很好的夜晚。安抱了一床被子,一路走到张旺家。
她走到了张旺家,并没有敲门。一个人在围墙外,靠着墙站了很久。月色清冷,听见蟋蟀的鸣叫。夜还真的有够安静。
她想,万一张旺跟她心有灵犀,就会来开门。但等了大概一个半小时,没有人来开门。她就觉得,看来是没有丘比特帮她的,也没有红线,月神大概搞错了。
或者是她自己搞错了。
第二天的安告诉我,她放弃张旺了。虽然惊异于安的半途而废,但是我一直都觉得,安跟张旺完全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不管怎样,安的成绩考高中没有问题,而且高中分文理科,安选择文科,大学也是没有问题的。安这样的女生,聪敏睿智固执有才,跟张旺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没有交集才算正常。
很快考试,大家投入考前准备,然后初三,一连串的各种竞赛,忙忙碌碌之间忽然就要准备中考。基本上没有什么心思想其他的事情,每天除了考试就是背书就是写作业,连喜欢的小说喜欢的电视也都放到了脑后。而且张旺已经念高中去了。这段爱情,还没有开始,就死掉了。
安说,她亲手杀死了可能的爱情。
然后安跟我一起考上了县一中。高中的安,很快就交了男朋友。其实也是我们的初中同学,李子文。
李子文是什么样的男生呢?一不打篮球二成绩好三长得还不错四就是家境也不错。跟张旺算得上完全不一样的类型。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是李子文,却也从来也没有问过安为什么是李子文。
不在同一个班,而后高二我读理科她选文科,我和安的关系,也渐渐疏远。反而也许是因为渐渐长大,加上是张旺爸爸的干女儿,过节基本上都要去他们家,另外还给张旺补习英语,慢慢的倒是跟张旺关系还算不错,虽然不是无话不说,但还真的有点像兄妹了。因此在后来有一刻,我还是认认真真的问过张旺,对于安,他怎么看。
“她所谓的喜欢,大概只是一时兴起。我和她分明是不同的人,她是才女,自负又漂亮,只不过她身边的人,大概都是乖乖派,所以才觉得我不错。但是我不会去迁就她,她自然也不会长久的迁就我。”
张旺说话,竟然如此透彻。
我半天没有说话。年少轻狂的时光里,安不管如何,也算是有一件值得回忆的事情。
我想起安曾经自己吐槽自己:有时是才女,有时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