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会总医院吸取武昌战地救援经验后,苦心发明了“流动手术站”。
将整个救援区域划分为内、中、外三圈。
救援队深入内圈战场,将伤者转移至中圈的流动手术站。轻伤者就地包扎,危重者先做手术处理,然后马车送至外圈各处伤兵医院。
三级接续,形成一个链条。
如此一来,既可以确保效率,也能提高伤兵的存活率。
当然,这需要有充足的医疗资源,上海各界医护不计报酬,自愿前来。
诚如已故的峨利生教授所言,医术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利他本能。
沈敦和这个救援体制,在首次实战中,展现了令人赞叹的优势。
以方三响、孙希所在的流动手术站为例,以救护马车为核心,方三响和严之榭深入战场,把伤员运过来,轻伤交给宋雅包扎,重伤让孙希施行紧急手术,如果有人情况危殆,可以直接被马车送到后方伤兵医院。
宋雅从一个见血都晕的小女生,经过几次锤炼之后,成长为对血腥场面熟视无睹的医疗工作者。
严之榭这个看上去没正形,得空就到处寻找美食,讲起吃来滔滔不绝的小伙子,成了这群年轻人里面最能调节气氛的“开心果”,但主修牙科的他对救援工作却一丝不苟。
在极端情况下,手术台可以单独拆卸下来,变成一个上下两层的活动病床,上层躺病人,下层放器械、药物和其他物品,直接推着走,极见巧思。
孙希的手法,比辛亥时更加成熟,他居然能同时处理两台手术,巧妙地把两种伤势的救治步骤组合到一起,在宋雅的配合下左右忙碌,处理速度飞快。
姚英子一直在忙着筹备保育讲习所,华亭县那边有阔商愿意捐一批棉布,她亲自开车去谈细节,以为那边没有战事,会很安全。
去了以后才发现,有大批流民颇有秩序的扑奔上海——他们不偏离官道,也不骚扰附近的零星民居。
经过去华亭县衙亮明身份,才从县知事那里打听清楚原委。
江西、江苏的徐州和扬州讨袁军和军阀已经开战,大量民众流离失所,迟迟没有开战的上海,吸引大批走投无路的难民从四面八方拥来。
浙江官员狡黠地放开道路,难民潮毫无阻碍地穿过浙江,沿途一路裹挟 直抵上海近郊。
华亭县知事,分派手下去镇上搜集木桶、水瓢和面饼,只为了,“让他们吃饱喝足,好有力气赶路。”
各地官员就这样把流民一路递送到了这里,姚英子意识到上海马上开战,这队伍将会造成极大伤亡,第一时间想到让县知事派人去上海红会报信,她则开车去流民的下一站,在七宝镇组织了五条漕船,打算经水路送这其中的妇孺去她的讲习所。
她原以为只要释放善意,便会获得难民的配合,却低估了人性的复杂程度。
各种各样的声音,或恳求,或威胁,或质疑,或别有用心,一时间纷沓而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利益诉求,形成一个极复杂的漩涡,镇公所的警察也只是勉力维持。
幸亏陶管家带着红会马车队,还有足足两百多人的长枪队及时赶来,才解决了纷乱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