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刚歇,净明便匆匆赶往茶室。青石小径上,露珠在晨光中闪烁,像散落的佛珠。他推开竹门时,慧空师父已跪坐在蒲团上,茶釜中的水正发出细微的声响。
“师父。”净明合十行礼,衣袖带起一阵风,险些碰倒案上的茶筅。
慧空师父的眉毛动了动,像两片被风吹皱的茶叶。“心若不定,茶便不静。”
净明抿了抿嘴。三年来,他每日敲完晨钟就来学茶道,却总被师父说心浮气躁。他跪坐下来,看着师父枯枝般的手指轻抚茶具,动作行云流水,不像佛门中人,倒似道观里的老神仙。
“师父,我们明明是和尚,为何要学这茶道?”净明终于问出心中疑惑,“这茶道讲究‘和敬清寂’,分明是道家的东西。”
茶釜中的水声渐响,如远山溪流。慧空师父不答,只是将茶粉舀入碗中。净明注意到师父手腕上的佛珠与茶勺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看这茶。”慧空注入热水,茶筅搅动间,碧绿的茶汤上浮起细沫,“是佛是道?”
净明盯着茶碗,眉头拧成了结。“茶就是茶。”
“善。”慧空师父将茶碗推到他面前,“饮下。”
净明捧起茶碗,忽然一阵秋风穿堂而过。一片枫叶从窗口飘入,正落在茶汤中央。他看见红叶映着碧茶,茶面又倒映着窗外的蓝天,一时竟分不清何者为实,何者为虚。
“师父,我...”
慧空师父微笑,眼角的皱纹像展开的经卷。“佛说万法皆空,道言无为自然。你执着于佛道之别,如同分辨这片叶子该落在佛堂还是道观。”
净明望着茶碗中的红叶,忽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叮”地一声散开了,像冰裂,像钟鸣。他抬头时,发现师父正在收拾茶具,动作依旧那么从容,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明日还是这个时辰。”慧空师父说。
净明合十应是,退出茶室时,他看见那片枫叶正飘落在青石板上,而晨光已将它照得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