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骤在一起不大一会儿雨便来了,淅沥且忧伤。
商贩们在医院的墙根底下躲雨,行人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
爬山虎到是淡定的很,叶子盘缠着毫不低头,雨珠则艰难地趴在那枝叶上,最终滚落了下来,地皮终是变得湿漉漉了。
六婶子从六楼的窗户上将头探了出来,瞬间她的头发就紧贴着头皮了。
她努力的撩起眼皮打量着这墙根,墙根底下蹲着几个黑影,她将脖子拉的老长,上半身就浸在雨中了,两只奶子含羞地颤抖着。
端午刚过,这墙根底下一派热闹,有卖樱桃的,有卖香瓜的,也有卖苞米棒子的,他们一齐叫卖开了很难分清张三和李四。
时光往往在他们的叫卖声中欢快地流走了。
长顺则很特别,整日推着三轮车穿梭在医院和学校的大门口,他从来不叫卖,三轮车上支个顶棚,棚子边上贴着两个大字:凉粉。
有买卖时他便恭敬有序地给顾客举箸端碗,没人光顾他就坐在三轮车上眯着眼睛打盹儿。
久而久之,人们都叫他懒长顺。
懒长顺五十出头,头发白了大半,行动倒还利索,他整日出摊,两不见太阳,遇上天阴雨湿索性钻在就近的车棚里过夜。
六婶子终是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墙根底下看到懒长顺。
她从窗户上收回身子,拉挂起一件外套跑下楼去了。
雨丝如麻,思绪万千,六婶子冥冥中慌乱了起来。
她想起她成为寡妇的第二年懒长顺给她的承诺,她又想起每当雨天懒长顺忙里偷闲来她的这幛旧厢房里温存的一幕幕,继而她又仿佛觉到他那胡子邋茬的脸的温度。
六婶子慌乱无主地冲进雨里了,她跌跌撞撞摸到附近的车棚子里,四处空荡,了无迹象。
夜幕低垂,雨歇息了。远方万家灯火,阑珊一片。
六婶子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夜色里摇晃,看到蹬三轮的汉子就喊:长顺——长顺——,那音韵划破夜幕,穿过田野与草丛,在苍穹里回荡。
几个环卫工人在路边窃窃私语,有的说交叉路口上躺着一辆三轮车,有的说那三轮车好像是被一辆奔驰车撞了,有的说肇事的车主逃逸了,有的说被撞的人好像死了……
六婶子寻着话音所指的方向,跑的像个十足的疯子。
只见,岔路口的边上躺着一辆褪了皮的三轮车,路边的草丛里摔得一些盆盆罐罐,一股浓郁的蒜油味在夜色里肆意弥漫。
六婶子正趴在边上捶胸顿足搬嚎啕,手机响了起来,隔着听筒有人说:“左腿骨裂,给赔了三万,这回咱有钱了,下个月就能结婚了……”。
六婶子抬起头,远方早已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