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地狱》
恶鬼也就如传说中的面目狰狞恐怖。
我除了感觉到了恶鬼不间断地怪叫:“下地狱吧!下地狱吧……”之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身子在飘落,如鸡毛,没有重力,黑漆漆的,眼睛存在与不存在,已经不重要,耳朵也逐渐没有了听力。但身子偶尔的磕碰,知道撞着肉身,或被同是肉身所撞,于是并不那么恐惧了一一下地狱的不止我一个!
当最终跌落,无处不在的粘稠与恶臭,弄得没有了灵魂的肉身极其地不自在。虽然四肢已经虚无,与其说顽强,还不如说是本能,本能地蠕动身子,漫无边际地寻找着更合适的去处,那怕只是极其微弱的舒适去处。
其间,身体在蠕动中那无休止的肉与肉的磕碰与摩擦,起初是忿恨,因这肉团紧紧地阻碍着自己在地狱中的追寻,即便是漫无目的地追寻,后来也觉得这种磕碰与摩擦,正是说明:下地狱的岂只是有伴,而且是有无数的伴!
但感觉还是有点冤,我凭啥也要下地狱?在人间本份、老实,从来就没做过什么恶事。
本能地挣扎,也无济于事,以致于索性就将粘稠恶臭,从无奈递进成了习惯,就如生前逛闹市挤菜场,纵然有万般不适,但那是必须,渐渐地还不是成了习惯?一天不去逛闹市挤菜场反而颇感失落。
不知道是不是在大街上见到了老人摔倒没扶而造了孽?或许不是,太多的人不扶,也不敢扶。见到有人受伤跌倒,自己假装没看见那是常有的事,见到有强暴欺负弱小而没挺身而出,匆匆而过,那也觉平常。总觉这些都不至于下地狱吧?
本能地蠕动着,其实正是为了吸吮这些满是恶臭的粘稠物,从厌恶到习惯,到现在竟成了唯一的享受一一吃饱喝足。地狱又有什么可怕呢?没有了灵魂,反而拋去了人世间无尽的爱恨情仇!并没有上刀山、下火海、进油锅等等人世间文人所杜撰出来的折磨,至少目前我还没有感知道,就算有,也但愿自己连感知也不要了吧。
没有做什么恶事也下了地狱,不如就在地狱中追寻着地狱的好来。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机缘巧合,还能成蛹羽化为蝇!化成蝇?那如今不就是蛆吗?猛然一惊,终于想起生前尚是幼小做过的一件恶事:舀过一瓢开水,倒入屋后的茅坑,幸灾乐祸一团团的屎蛆在翻滚!
此刻彷佛就是烫在了自己的身上,大吃一惊,猛地发现,手脚可以动,也能睁开双眼,太阳高照,身边的小外甥睡前忘穿尿不湿,屙了满床的屎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