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到龄官在元妃省亲时不肯听贾蔷的作《游园》《惊梦》二出,必定要演《相约》《相骂》,贾蔷耐她不可,由着她唱了。此处已隐隐透出两人关系不一般,要说两人关系逐渐明朗化,就是龄官画蔷一回了。
龄官画蔷,与黛玉葬花、宝钗扑蝶、湘云醉卧、晴雯补裘一样,都是《红楼梦》中极具画面感,尤为美好动人的场景。端午前,天气已经渐渐炎热,“宝玉从王夫人处离开,进入大观园来,只见赤日当空,树阴合地,满耳蝉声,静无人语。刚到蔷薇花架,只听有人哽噎之声。”真真是“蝉噪林逾静”,宝玉站住。“那蔷薇正是花叶茂盛之际,宝玉便悄悄的隔着篱笆洞儿一看,只见一个女孩子蹲在花下,手里拿着跟绾头的簪子在地下抠土,一面悄悄的流泪。”短短几句,龄官单薄又孤独的身影已经跃然纸上。
“只见那女孩子还在那里画呢,画来画去,还是个蔷字。再看,还是个蔷字。里面的原是痴了,画完一个又画一个,已经画了有几千个蔷。外面的不觉也看痴了。”龄官画蔷,是痴人行径,也只有宝玉这样的天下第一痴人,才会呆呆看她画了几千个蔷而不走开、不打扰。“龄官画蔷”实写龄官之痴,虚写的是宝玉之痴。
两个痴人,凑在一块,突落下一阵雨来,都淋成了落汤鸡,宝玉却只提醒龄官别写了,完全忘记了自己也已被淋湿的窘况。这件事后来不知怎么传开,傅秋芳家的两个婆子议论宝玉“千真万真有些呆气,大雨淋的水鸡似的,他反告诉别人:‘下雨了,快避雨去罢。’”。宝玉的呆气,与现实社会是格格不入的,在他眼中没有明显的等级观念,只有喜欢的人和讨厌的人两种,喜欢的人,可以是黛钗这样的闺阁灵秀,也可以是冷面郎君柳湘莲,甚至是出走伶人蒋玉菡这样的三教九流。他不会因为需要懂得经世治学之道就与贾雨村交好,也不会因为亲戚关系就和薛蟠同流合污,对懂得钻营之道的贾芸也只是泛泛之交。
龄官之痴只对贾蔷一人,宝玉之痴是对所有天然万物,风雨雷电雪霜雨露花草树木,无一不可以成为他痴的对象,并不局限于单独的一个人。这是同为痴情之人之间的迥异之处。
龄官和贾蔷的关系,如何一步步公开化,最后龄官结局如何?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