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杯,无意义

一直以来,觉得文字大概是一种形而上的慰藉,通过文字来记录思维、心理,无论是好是坏,只要把它们一字一句誊写下来,就会有一种灵魂上的升华感。但是,创作文字应该和说话、谈论属于不同的种属,因为对我来说对某些事物大谈特谈,或是讲几句具有些许思辨性的话不是难事,可若要是动笔写点什么,却成了老大难。为了降低些难度,还是先给自己设定一个主题来简单谈一谈,免得写成大散文,毫无重点而言,变成简单的字词的无规律堆砌。

最近一直在思考,我每天何以存在于这个世界?诚然,我必不如战乱纷争年代的英雄,内心中为了伟大的解放事业而奋斗终生,是揭竿而起反抗压迫,或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甚至仅仅是手持利器奔赴疆场、挥洒鲜血,虽短暂却更真实感受生命的意义。而如今处于所谓“来之不易的幸福与和平”年代,在改革与发展的大环境下享受社会红利,在独生政策限定之下成了家庭的重心,一切我们的先辈所奋斗终生所追求的,在我们一生下来变唾手可得,无需那般奋斗。但是,若是如此,生又有何意义?或是说,我们这一代所追求的东西又是哪般?

叔本华曾极力论证人生之痛苦、虚无与无意义,苦难永远是生命的主旋律,快乐仅仅是转瞬即逝的。人因无穷尽的“意欲”驱使而向某一目标奋斗,若未达到则是求不得之苦,达到了便是无目标的空虚,这种空虚往往比过程中的苦难更为痛苦。为了防止空虚,必须再定下新的目标,反反复复,直至生命的尽头。此般生命不过是与作为意欲和表象的世界的不断交互的产物,并无什么意义。

有一句德国谚语:einmal ist keinmal,意思是说一次不算数,一次就是没有,只能活一次就和根本没有活一样。确实,若是我们此世的生命能作为一种彩排来为后面的生命提供经验也好,然而悲惨的是我们每个人仅能够活一次,生命的这一次彩排就已构成生命本身,绝无再修正的机会。难怪契诃夫也曾感慨:“倘若我们的生命只是草稿,再有誊写一次的机会该多好。“若有来生,想必人们会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但即便如此,满足之后,又会怎样,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我曾在昆德拉的作品中寻求生的意义,得到的答案却与叔本华别无二致:“去衡量做一件事有没有意义,本身就是一种无意义,更是一种功利的浮躁。“即便是自我如尼采,也曾用永恒轮回的概念让人无所适从,世界作为一个有机体,在时间的不断推演之下,已发生的事情,将来依然会再此发生,仿佛先前没有任何痕迹一样。我们的生命就如同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一样,被钉死在了永恒轮回之上,日月变化,斗转星移,循环往复,永无休止。我们这一世的生命过去,并不会给这个世界留下什么痕迹,接着又匆匆忙忙跟随轮回的节奏投入到下一段生命当中去,没有记忆,一切从零。

这样想来,心里反而舒缓很多,生命仅是一个过程,我们生来注定就要带着痛苦在无意义中穿行,去拼搏、去探索,到了末了若是真的探寻到了生命所谓“意义“所在,也并无什么意义,因为真正的意义,便是存在本身,存在于我们对于所谓”意义“这一概念的探索过程当中。我们永远逃脱不过无意义,唯一的解决办法无非是拥抱它,探寻地更远些,而不必太过计较所谓意义便好。对待生命,我们不妨大胆些,反正我们迟早要失去它,再以全新的形式获得它。前世与来世与我们不在同一维度,本身就无意义,今生的无意义中的探寻,却有那么些可能在某个转瞬即逝的瞬间感受到真的意义所在。

谁也无法逃脱无尽的虚无。无意义,这仍是生存的本质,除了坦然庆祝,别无他法。请与自己和解,与无意义和解。

干杯,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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