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是一名普通的人民公安,那会儿不像现在舆论上,有很多对制服群体们的看法或非议,他们那一辈人真是把一腔热血都洒在维系社会治安,除暴安良的事业上。在我很小的时候每天早上都会看到爷爷对着镜子,整理着制服,检查配枪,最后再校正一下那个镶嵌着金灿灿警徽的大岗帽,潇洒的骑着那辆二八型自行车去上班。
随着我一天天的长大,爷爷也在逐渐的变老,直到有一天,他办理了退休。每天在家里把自己搞的非常忙碌,买菜、养鸟、种花、下下厨(饭食在他看着我吃的时候勉强能下咽),用奶奶话来说一辈子都没干过这些,现在是到处给添乱。家里时不常的,聚来一帮他退休的老哥们,坐在一起打打牌,看看报,说说现在小警察是多么的不堪,对频发的偷窃、事故、命案分析的头头是道,接着就是一通的唉声叹气,对后辈们怒其不争的各式无奈。那会儿我就觉得这些老头喝喝茶,溜溜鸟不是挺好,操心的杂事过于的多。
那一年爷爷七十三,其实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安享晚年的老人平平淡淡的一年。可爷爷不这么想,总是有意无意的磨叨着什么人生一道坎,73不是个好年头之类的话。“现在百岁老人多了去了,你这天天都健步如飞的遛弯,骑自行车我都撵不上你。”我真不是劝人的行家,回想起来那时候真不应该跟他抬杠。“你不懂,我知道73为啥不好,你不懂”然后就自己不发一言的琢磨起来。
那个时候的我特别盼着过年,图个喜庆,也可以无拘束的做很多平时喜欢做的事儿。爷爷却很反常,年关将至的时候,他办年货的的情绪也不是很高,总是重复着今年赶紧过去吧之类的话。三十那天,我去外边放鞭炮,点上后往回跑,看到他在不远处站着,往年他都不会参与这些小孩子玩的东西。这挂鞭炮很是邪性,断断续续的重点了三次,我一边诅咒着卖鞭炮的小贩,一边跟爷爷抱怨,下次买点质量好些的。他的脸很沉重,摇着头“这不是啥好兆头”,而我只是觉得这老爷子真是岁数大了。日子总是过的飞快,当我还疯玩海吃的时候,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七,是的这一天,还是那么毫无征兆的来了。
按我们的老理这一天是人日子,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是怎么个节气,只是知道这一天要吃面条,就像现在很多节日都被告知要吃饺子差不多。早上还没起床的时候,就听到爷爷的大声咆哮,原来是伴着他三十多年的的那辆二八自行车被人偷走了,我安慰老头“那车都上了铁锈了,也不好骑,回头等我买辆轿车拉你出去遛弯”,“你懂什么,干了一辈子警察,临了临了车子还让小贼给偷了,丢不起这人...丢不起这人”。因为没了交通工具,只好由我陪爷爷逛了趟菜市场,也算爷孙同堂一起散散心,一路上他都走的很慢,好几次的提醒我别走太快,说累了跟不上,我很诧异,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公安他去哪了呢?这一去一回其实路程也不远,他却显得特别的憔悴。午饭的时候下了一大锅的面条,他兴致很高,吃了二大腕,临收拾桌子的时候还把我剩下的半碗给吃完了。这顿饭他和我说了很多,甚至还告诉我他工资卡的密码,这可真是个老小孩儿。下午的时候,他说很困,躺在床上睡着了,晚上叫他吃饭的时候,才发现了异常,下颚咬的很紧,有些轻微的抽搐,嘴角溢出了白沫,我在搬他坐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毫无神采,完了,真出事了。
医院的重症病房外面,医生很公式化的说着:“脑部两处毛细血管出血,主干出血量很大,准备准备后事吧。”我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哭泣,也没有瘫软在地无法动弹,我就那么僵着,我在想是谁决定了七十三这一年就必须把这个健康的老头从我们身边带走,他凭什么?我被派回家去偷着把装老衣服拿出来,因为怕奶奶担心上火,来医院的时候家人并没有同意奶奶一同来。我偷偷的打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进屋,奶奶就在客厅坐着,眼睛不错的盯着我,“我爷没事,住两天院就回来了”我胡诌着也不敢看她,她递过来一个大包裹,然后开始泣不成声了。
那几天我都十分恍惚,家里来了很多亲属,我真是无暇顾及,琢磨着爷爷的这段日子的种种反常,我突然变得十分自责,如果我可以预判出什么,是不是就不至于是这样的结果。哪一个环节倒回来重来一遍,是不是他就不会这样的离开我们。头七的那一天,家人聚在楼道口祭奠,我看着烧纸催起的缕缕青烟,就那么一直向上飘着,猛地我看见在七楼上面的平台,有个虚影向下探望着,虽然只是一个轮廓,我能认的出那个公安制式的大岗帽,那么的清晰。
干了一辈子的革命工作是该好好歇歇了,可每每想起我的爷爷,我的心总会荡起久久难平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