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董大胆

1.

到了和表姐介绍的相亲对象约定的餐厅，我找了好几遍都没看到有没点餐纯粹在等人的女子。我瞬间打起了退堂鼓，可想到表姐凶巴巴的语气，这个念头立马烟消云散了。再次在微信上确认了一下，相亲对象说她穿了件黑色大衣，我重新环顾了一下整个餐厅，才看到坐在角落的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子。不过她面前已经摆了一些食物，难怪刚才我直接排除了她，这个样子哪里像在等人。

我犹豫着走上前：“请问是尹小姐吗？”

“是我，”她放下手里的刀叉，向我解释道，“我见你迟迟没来，所以自己先点了一些，你知道的，相亲被放鸽子这种事常有。”

“我不太清楚，这是我第一次相亲。”我在她对面坐下，手一时竟不知该往哪里放。

“是吗？”她注视我的眼睛，似乎在探究我话里的真实性，“不管是第几次，迟到总是不对的。

我连忙道歉，她不再说什么，唤了服务员过来为我点餐。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我找了几个话题，她都兴致不高。吃完后我结了账，她对我说不用送她，而后就匆匆离去。我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心想这次相亲算是以失败告终。我还没走到车库，表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硬着头皮接通，果不其然一顿臭骂，我没有反驳，只是安静地听着。末了，她收起暴躁，语重心长地说道：“阳逸，没有人会像舒文席一样对你处处纵容，你早该面对现实。”

“我不是说过，不要再提她吗？”我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反驳。

“我不说你就能忘了吗？人总要对自己的错误负责。”我咬着牙沉默了半响，她最后说了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便挂了电话。

我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像无数次被戳穿时一样，用冷漠和不在乎来掩盖自己真实的情绪，可站在原地迟迟无法挪动的步子出卖了我。

我曾辜负过一个人，一想起她，心底某个角落就会揪着疼。看到和她相似的眉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她泪眼婆娑的模样。

2.

和舒文席在一起那段时间，是我朋友最羡慕我的时候。他们觉得我能和她在一起，不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就是她看走了眼。用我表姐的话说，我就是典型的有个子没脑子。人家要是遇到舒文席这样的姑娘，肯定恨不得把心都捧出来给她，偏偏我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以至于最后我们分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是我活该。

他们要是知道是她追的我，恐怕会更吃惊。不过用“追”这个字有点不恰当，毕竟她只问了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便使出全身力气让她成为了我真正的女朋友。在一起后我问她为什么喜欢我，她说我笑起来的时候很像一个人。像谁呢？当我追问时她又笑而不语。

毕竟那时人们还不太习惯在社交软件上分享自己的生活，也不像现在你想要了解一个人只需要翻阅他所有的动态，便能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一切。我费了好大劲，才从她高中同学那里知道了一些蛛丝马迹。高中时她是个很安分守己的学生，几乎没有什么出格的事。唯一一个跟她有关的八卦就是，有个男生策划了一场告白，女主角是她。

“那她答应了？”紧张的我不自觉把手搭上了她同学的肩膀。

“当然没有，”我松了口气，可他却接着说道，“都觉得挺可惜的，明明郎才女貌，我们以为是因为高考临近，可高考完他们两人也没在一起。”

我在他们的毕业照上看到了那个男生的模样，觉得她说错了，他比我好看。

这件事成为了我和她之间过不去的坎，可我却没对她提起，我怕一旦说破，我这个“替身”就再无存在的必要了。

3.

她的确是最好的女友，哪怕分手后，我也再没遇到她这般好的姑娘。我常常为了睡懒觉而不去吃早餐，可她说怕我把胃弄坏，坚持每天给我买早餐。有个冬天的早晨，我接到她的电话，可实在太冷了，我在床上赖了几分钟才拖拖拉拉地起来刷牙洗脸，等我下楼的时候，她已经等了快二十分钟。我刚出宿舍楼就看到她在原地跺脚，可一看到我，她立马就停下动作，大步向我走过来。

“快吃吧，我揣在怀里都没能阻止它变冷。”她对我笑着，一边把早餐塞给我。在这个过程中我碰到她的手，冷得刺骨的温度，我心里的愧疚不可抑制地翻腾着，我开口道：“以后别给我买早餐了。”

“为什么呀？”她把手揣进兜里，一脸不解。

“这天这么冷，我可不想出来挨冻，”我假装不耐烦地回答，“快回去吧，我要冷死了。”

“那好吧，等天气暖和点我再……”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别啰嗦了，我上去了。”我一口气跑到二楼，才敢从楼梯的窗口往下望她，她愣在原地一会，才慢悠悠地往回走。我心里无比内疚，却忍住没主动联系她。后来放寒假了，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手机没话费了，收到交费成功的短信时，我才给她打了电话。

“是我交的，我给你打电话时发现停机了，怕你错过其它重要的电话，就顺手交了。”电话里的她心情似乎不错，我说谢谢她，她说：“谁让你是我男朋友呢。”

她只是想缓解尴尬的气氛，却点醒了我，我是她的男朋友，男朋友应该做的事却一点也没做到。那年的情人节我去到她的城市，我牵着她走在甜蜜氛围那样浓的大街上，觉得胸腔被什么填得满满的，可惜那时我没能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直到我一个人过了一个又一个情人节，只能不断回想当时的情景时，才意识到，自己错过的一切，是再过多久都拿不回来的。

4.

要是我见到当时的自己，我想二话不说先揍他一顿。因为那时的我，和大多数男孩子一样，认为身边女孩越多，自己越受欢迎，把这当作自己滥情和不专一的借口。我知道没人像舒文席这般好，可却又享受被人追捧的虚荣。我和其它女生暧昧不清的关系，回答是否单身时犹豫不定的态度，彻底让她寒了心。

她没有再像过去我们吵架之后主动打电话给我，表姐说，如果你不去挽留她，你迟早会后悔。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只是在心底埋怨道，我不过是替身罢了，在她心里我也是随时可以放弃的人。

尽管如此，我还是把她约在我们常去的一家奶茶店。她比我先到，没有点喝的，我刚坐下她就说：“有什么话快说吧。”

“我们和好吧，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对彼此的性格都有一定的了解，你要相信，我是喜欢你的。”我说完之后望着她的脸，她眉头紧锁，像是在考虑什么。“先点喝的吧。”我没立马要她回答，唤了服务员过来。

“我要一杯酸梅汁，给她来杯珍珠奶茶吧。”我话音刚落，她就不可置信地望着我。“阳逸，你说你了解我，可我们都一起来过这多少次了，你却连我的喜好都不知道。真够可笑的，我居然还以为你会改变。”她说到最后，眼里的泪不受控制地滴下来，我怔怔地望着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我们就这样吧。”她冲了出去，却差点撞到路过的行人身上，我感受到我心里满满当当的感觉在渐渐消失。

后来她又给我发过一条信息，她说，你不是问我你笑起来像谁吗？我那时候想说，像我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不过当时我脸皮薄说不出口，谁知却叫你误会了。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从未真正把我放在心里。

我把回复框的字删了又打，最终还是作罢。她彻底从我的生活里消失后，她曾为我做的那些，在抽丝剥茧后，我才望到她那颗真心。可我并非不爱她，只是我的无知和幼稚，到底害惨了我。

在我们短暂交汇的时光里，我只知道是爱，却不知如何去爱。我总觉得我和她不会走到最后，我们还那么年轻，即便爱上谁，怕也只是一叶障目。世界那么大，我们都是彼此沿途的风光，谁又能笃定地做最后的选择呢。我承认她的好，但也认为即使失去她，也会遇到更好的。

可事实是，人生确实足够漫长，世界也比我想象的要大，偏偏她是独一无二的，我失去了，往后也遇不到了。要是当时我能明白她比任何自尊心更重要，对她再耐心一点、温柔一点，大概就不会错过她。我还是希望能再遇到她，哪怕再向她问声好也足够。

文/董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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