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25)一去不回
24)又是电话
天亮挂断了红霞电话,看看窗外,已经不早了。
是该起床了,农村人夏天干活,就是趁早上天凉快,地里的人,现在大概已经干了一歇活了。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女儿小悦在里面的小床上睡的正香。
方才电话里,红霞说让他去兰花娘家看看,他何尝不知道?
要是没有确定那些都是诈骗电话,他肯定带着孩子直接去她三姐家去看看。
可是,这些用兰花手机打来的电话,直接告诉了答案,兰花没有在娘家。自己去,也是自找无趣。
现在只能从其他的地方找找,最后再考虑去她娘家找。
天亮觉得自己的判断很有道理,便在心里拿定了主意。
他打算,今天上午先去兰花厂里看看,说不定哪个同事知道她在哪儿,也不一定。
起床后,叫醒了女儿,胡乱洗了一把脸,便到隔壁妈家,吃了几口妹妹作的粥,把女儿交代给妹妹,然后骑上兰花平日里上班骑的半旧电动车,直接往城里而去。
天亮家所在的石头房村,离县城左岸市不远,二十多分钟,他便来到了城郊兰花干活的老板家门口。
兰花的老板贺忠奇,和天亮的哥哥天明年轻时是朋友。刚巧,兰花找工作时,找到了贺忠奇家里。
刚才转弯时,远远的,便看见一辆厢式货车,停在一处门店外。二楼窗口,一条槽状木板搭下,落在车厢里。
上面有人把包装好的纸箱,顺着木板滑下,车厢里有人在装货。
夏天,也只有趁天气不太热才能干这样的活,否则太阳上来,车厢里可是存不住人的。
隔着往外送货窗口的另外一个窗口,一个50多岁穿着白灰色背心的男人,从浅绿色的窗帘后探出头来,大声冲着车厢里的人吆喝着什么。
天亮从声音辨识出来,他就是兰花的老板,贺忠奇。
贺忠奇正准备回身进去时,余光看到了一辆熟悉的旧电瓶车停在楼下的水泥地上,是天亮,他认识。
“贺老板,一大早就那么大声音,看样子身体挺好啊?”
天亮在楼下边停着电动车,边向楼上喊着说。
他那种阴柔的声音,即使是喊,声音也不大,感觉中气不足的样子。
“你啥时候回来啦?来来来,快点上来,别在下面说话,一楼卷闸门开着呢。”
贺忠奇隔着窗户,冲着天亮热情的招呼着。
天亮停好车子,顺着楼梯往二楼去。
这个贺老板,钱赚了不少,一排六间的门面房都是他的。一楼出租给人开超市,楼上几层自己在开服装加工厂。而他们夫妻只有一个儿子。
天亮刚到楼梯转角,就看到了何忠奇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他满面笑容地看着天亮说:
“你来的正好,你不来,我还想找你呢!来来来,快进来!
主人热情的头顶微微闪着光,忙着招呼客人进客厅,又在饮水机上取了水,放在房间中间的玻璃茶几上。
天亮也没有客气,往靠墙的红木沙发上一坐,笑着与贺老板说着场面话。
一番寒暄过后,贺老板隔着茶几落座。天亮主动切入了正题。
“奇哥,你刚才好像说要找我来,啥事啊?咋会想起找我了呢?
何忠琦在沙发上往后靠了靠,穿着背心大裤衩的他,一坐下来翘上二郎腿,像没穿衣服一样。他动了动挂着人字拖的长毛瘦黄腿,看了看窗外,又收回眼光,好像在寻找适当的措辞,有什么难以出口的样子。
天亮看着他的样子,笑着问:
“看样子,还不好出口?不会吧?说吧说吧。”
贺忠奇把眼光勾过来,放在客人的身上。天亮今天可比他整齐,浅绿色体恤,深色长裤,黑皮凉鞋,把他这个老板比成了庄稼汉了。
“兄弟,我问你,你们这两天,是不是两口子拌嘴了?”
“嗯…………,多少拌了两句。咋了?
“哦!”是这样啊!”
贺老板听天亮这样回答,好像有点放心了。
天亮疑惑的看着他,心想,什么意思?
贺忠奇知道天亮眼神,接着说:
“是这样啊!前两天,就是…………昨天,前天,噢!对了!是前天下午吧,我接到了个电话。号码是你老婆的,打电话的人可不是。说是她弟,想要我把工资打过去给她看病。我这两天都琢磨着是咋回事?她不是去你那儿了吗?咋会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恁两口生气了?我就想着是不是给你打个电话问问,是咋回事儿?要真是有病了,缺钱,咱咋说也不能搁那儿,是不是?我跟你哥的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是吧?
天亮听着贺老板的话,心里已经明白了。在贺老板向自己求证的问是不是的时候,他想到的是妈和自己通话的警察,红霞通话的好心人,今天贺老板说他通话的又是弟弟。天亮大脑一时无法转弯,只能应着老板的问话。
“嗯嗯,嗯嗯…………”
一时间,天亮不知道该不该向贺忠奇说出事情的原委。只得把头往身前探了探,佝偻起腰身。眼光投在了左边地面的白色地砖上。
怎么说合适呢?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天亮犯了犹豫,他本就是个不爱多话,不善言谈的人。也只是在特别熟的人,像小玲她们面前,才有那么一点点小机灵。其他的地方,特别是遇上什么事,就成了个闷葫芦了。
贺忠奇,看着自己说了那么一大通,天亮只是嗯嗯啊啊的应付,并没有说什么。心里没底,他不知道兰花会和自己的老公说过什么,说了什么自己的坏话。
天亮不做声的沉思状,让空气冷住了。
主人赶忙一伸手从茶几上拿起烟盒,熟练的一抖,抽出一支递给客人,自己也拿了一支衔在嘴边。又拿起火机“啪”的一声打着,把火凑近客人。回头给自己也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徐徐的吐了一口烟出来。
隔壁房间咕咚咕咚的下货声不时传来,楼顶上车间女人的笑闹声,偶尔从窗口飞出,又折回到他们所在的房间。
“说实话,这一次,你老婆走的时候,俺俩也闹了点小矛盾”
贺忠奇一副大度又不在乎的口气,慢慢的说。
“嗯?是吗?”
“是啊!他说要去你哪儿过暑假,老早就说了,我也同意了。本来也没啥事。临走那天,她来问我支一千块钱。像咱这关系,你说是不是,能不给吗?”
“嗯…………”
天亮附和着点了点头。
“虽说是统一到年底结账,可那是说给别人听的,毕竟嘛,这厂也几十号人,没个规矩不行,是吧!我跟你哥这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看着你哥的面,别说一千,两千也不多,是吧!”
贺忠奇一副大度又义气的口气,亲密挨近。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外人。
“嗯……”
天亮依然看着贺老板点头。
“可是,偏偏不巧,那天刚好买了材料,手里零钱用完了,你老婆说那话叫个难听啊!一点面子都不留。我也火了,扔几句狠话,说,‘有钱也不给你,你能拿我咋样?’你知道,我也是火爆脾气,她那话我也不想学,真是叫我太生气了,谁知道她骂骂咧咧的就走了。事后,我想跟一个女人家呕啥气?犯不着,咋?她没有给你说过这事?”
“没,真的没说过,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呢!”
天亮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给兰花打过钱,她肯定要问老板支工资,老板不给,兰花生气也是正常的。现在听贺老板这话,兰花大概真的为难了。好歹也是自己老婆,不由心里发虚,有一点点愧意悄悄探出头来,便想转移话题。
“算了,算了,没事,都过去了。”
“还有,她那个兄弟打电话来,说叫工资打过去,我就想问问你呢!要不?你拿走算了?”
贺忠奇说给天亮的话,还有一句他藏着呢!
电话里那个男的最后放了一句话:“打不打,你看着办,我知道你家在哪里,惹急了,啥事我可都能干出来!”
这隐藏话,才是贺老板今天主动要给天亮兰花工资的主要原因。多年的生意做下来,他知道怎样与工人打交道,能拖就拖,能欠就欠,但是给,他还是要给的,他可不想惹那些亡命徒。毕竟他50多岁了,只有一个儿子,不想招事。
“没事,没事,不急,我还信不过你吗?”天亮客套着,并没有说出老婆没有弟弟的事。
“俺俩,前几天抬了几句嘴,她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也不知道去哪儿了?闺女想她妈了,我就是来你这找找,看谁跟她平时关系比较好,问问有没有人知道她在哪儿?”
“噢?是这样?”
贺老板一听,严肃起来,往前探了探身子,手往茶几烟灰缸里一探,接着说。
“我说你可别生气,不会是跟谁跑了吧?打电话讹钱来?”
这句话,与天亮心里想的一样,但嘴上却说:
“咋会呢?不会!”
“那……走吧!咱赶紧去上面问问,走!”
贺忠奇关切的马上站起来,要带着天亮去车间里问问。
三楼的车间,六间畅通没有隔断,缝纫机挨着东西两边窗户,各自对面而放。两排缝纫机之间,用布兜着,里面扔着许多半成品。
车间里机器声很乱,地板上到处堆着半成品衣服,像垃圾堆一样。
天亮跟着贺老板上来,马上吸引了正在做事的工人们的注意。这里到处都是熟人,偶尔一个陌生面孔,把大家的眼光都招了过来。
很快,大家都知道了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就是兰花的老公,她们这可是第一次看到。
而天亮,却没有从这里带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天亮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心烦着。要是兰花姐妹们知道了来问,自己该怎么说?
“唉!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