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上正是人群如潮的时候,接到王振国打来的电话后,张梅再也无心她的生意,她整个人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瘫软无力。
旁边卖鞋子的王菊,怀里抱着一个奶娃娃忙探过头来,“梅姐,出什么事儿了?”
张梅回过神来,望了她一眼,心焦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咬了咬牙,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正在挑选衣物的顾客,她将衣物一股脑的全包了起来,胡乱地往车上塞。
王菊的摊位上还有顾客,她尽管很好奇,也对一直照顾她的“姐姐”感到担忧,可她不得不先处理好自己的事。她又生了个女儿,这是她生的第四个女儿,第三个女儿养到三个多月送给了别人。连生四个女儿,她也不得不认命,婆婆和老公更不待见她,既不给她带孩子,连月子里也不伺候她。女儿还没满月,她不得不一边带女儿,一边出摊讨生活。好在大女儿初中毕业就辍学在家,能帮忙做些事或者在家里顾好十多岁的二女儿。三个女儿就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是她唯一的幸福,尽管生活这么艰苦,她便也认了。
这时,奶娃娃在她的怀里扭动几下,“咿咿呀呀”开始哭了起来。王菊又探头瞅了眼张梅,忙把上衣撩起,扯出一边白花花的乳房,将黑红的乳头塞在了女儿的嘴里。小娃娃立刻安静下来,小嘴一抽一抽地吸允乳汁,王菊的身子一晃一晃,哄得娃娃又呼呼睡去了。
王菊的摊位上正有两个试穿鞋子的顾客,她只好一手抱着小娃娃,另一只手来来回回的给顾客找鞋子。他们试穿了几双后,又和王菊讨价还价。其中一个出了五十元之后,再也不肯多出,王菊这双鞋子拿货过来都有四十块,便要价六十元才肯卖。一个不加,一个不减,这个生意就没做成,王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中年男人三步两回头的最终消失在她的摊位前。另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妹,到底是社会经验少了些,王菊来货三十五元一双的鞋子,她叫价七十五块,这个小妹还了五元钱的价,花了七十元就喜滋滋的穿着新鞋子走了出去。
看着熟睡的孩子,王菊低埋下头,在她的额前轻轻的落了一个吻。在摊位角落里,她搁置了一个空箱子,里面铺了一床小被子,这是她为女儿搭建的一个临时小窝。她小心翼翼的把被子铺好,把女儿放在了箱子里面。
今晚开张开得好,这让王菊对今晚的生意有个好盼头。做生意的人,有点迷信这个,都特别的看重第一个生意,所谓“开门红”,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晚上,能做两三个这样爽快的生意,王菊就会偷着乐了,一般人都要磨一番嘴皮子。还有很多人试了一堆鞋子,还不一定买上一双呢!心里想着已经成交的生意,王菊做起事来更有劲。
这时,张梅已经把所有的衣物都堆上了车,只剩一把撑开的大伞立在摊位上。她的动作很忙乱,将伞骨收拢时,粗壮的伞骨突然歪向一侧,重重地敲在了她的脑门上。王芬看着快倒下去的大伞,手里还提着一只男士的帆布鞋便跑了过来,牢牢抱住了快要朝着张梅倒下去的大伞。她索性扔下鞋子,帮着张梅把大伞一点点的收拢捆绑并搬上了车。平时,张梅一个人干起这些事儿来,也稳稳妥妥的,今天太慌忙才乱了分寸。
张梅人一急躁起来,身上的汗水像淋过雨似的,从头到脚都汗湿了。尤其是额头上的大汗,成了一股股水流往下淌,将她额前散乱的几撮头发打湿,像条蚯蚓似的紧贴在脸上。王菊拣起那只被她随手扔在地上的鞋子,忙问,“梅姐,出了什么事,这才出摊又收摊回去?”
张梅拿那块大的墨绿色帆布盖在了车身上,又拿出一根粗绳开始绑牢车上的货物。她一边绑绳,一边踹着粗气说,“家里出事了,我得赶回去。” 她的话说得很快,就像手中麻利的动作一样,恨不得即刻飞到医院去。
王菊愣了愣,又忙问,“梅姐,不是要紧的事吧?我能帮上忙吗?” 王菊说着就走近了张梅,提着鞋子的手,不禁捉住了张梅那一片湿滑的右手臂。
张梅停下手里的活,瞅了瞅她,满眼无奈,重重地叹了口气,才说,“唉!女儿出了车祸,我得赶回去。” 她在将绳子末端绑缚在车架子上时,眼泪和着汗水一起往下流。迎着王菊担忧又充满同情的目光,她却笑了笑,又哭着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本来今天他们要来帮忙出摊的,我拦着不让,我念着她姐弟俩每天帮着我出摊,好久都没有休息了,我特意叫他们今天在家好好休息的,没想到……”
说着,张梅的喉咙紧得说不出话来了,她推开王菊的手,一屁股坐上了车,发动了马达,车子在跑,她的话落在了车屁股后,“ 今天没人帮你收摊了,你孩子那么小,别又守太晚了,要早点回去啊!”
王菊刚要问她女儿的伤势时,张梅已经开着她的三轮车走远了。王菊看着这张和她一样清瘦的背影,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的摊位里。
王振国已先于张梅一步到了医院。在急诊室外,他来来回回地跺着脚步,显得焦急万分。在挨近急诊室的走廊角落里,浩浩蹲坐在地上,把头深埋进了膝盖弯里。
张梅匆匆赶来,一头散乱的头发被这一路的风吹,便显得更杂乱不堪了。她径直奔向浩浩,一把拉起了他。她缓了缓气,瞪大着眼睛,还是有点上气接不上下气,问道:“浩儿,你俩不是好好的出去散步吗?姐姐咋就被车撞了,是谁撞的,那人呢?”
浩浩被妈妈晃着身子逼问,才缓缓抬起头,避开妈妈紧盯着他的视线,又低下了头,才轻轻地说,“司机……跑了,我求路过的人帮忙叫的救护车。”
张梅一听到司机跑了,想着住院的钱都要自己掏了,她急得跺了跺脚,越发焦躁不安,双手抓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紧紧抱着头,在浩浩面前不知所措的急步走来走去。
“唉,好好的,怎么就出车祸了呢?早知道,就该让你们跟着一起出摊的,都怨我,都怨我,都怨我……”张梅转而又把这件事怪在了自己的头上,内心里懊悔不已,脸上摆出一副悲戚戚的神情,对着浩浩喃喃自语。
“黑心王八蛋,撞人了也不把人送医院,良心喂了狗……”张梅怪了自己,又怪黑心的司机,嘴上骂骂解不了她的恨,她就恨不得抓到他暴打一顿。
黑灯瞎火的,司机跑得快,浩浩当时只顾着姐姐,司机趁机溜了也不自知。他答应过姐姐的,什么也不能说。他看着姐姐痛苦的样子,他想抓的却不是司机,而是那个把姐姐推向车子的男人。
张梅想了解事情的整个经过,还是追着浩浩问个不休,可任凭她怎么使力,都没有撬开儿子的嘴。“浩儿,快把事情经过告诉我,我们不能让造事的人逍遥法外,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难道我们还自己出医药费?你快告诉我,这孩子,都这个时候了,咋还这么闷呢,你倒是说句话呀!”
张梅从来没有这么粗暴又大声的对着儿子说过话,惹得王振国忙走了过来。他一把拉开了张梅,忙安抚她怒火烧出来的暴躁性子,“好了,浩儿自己都吓怕了,别逼问他。他不说,你逼死他了也逼不出一个屁来,从小就这样。别急,娟妹儿还在里面呢!等等再说,等她醒了再问她也不迟。”
王振国转身越过张梅,把儿子紧扣在臂弯里,拉着他坐到急诊室外的椅子上,自己也紧挨着他坐下。他不停地挠着那一头粗硬的头发,借此消除内心的不安。本来打了发胶又细心梳理的偏分头,此刻被他挠得像个鸡窝。王振国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刻意留着绅士型的怀旧发型,以这样独特的方式缅怀他的偶像张国荣。他对偶像的痴迷也仅此而已,他始终模仿不出张国荣那与生俱来的绅士气质。才几天没有修剪的络腮胡,像野草一样噬无忌惮的长了出来,配上这一丛鸡窝头,整个人看上去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他紧皱眉头,挤着额头现出了三条横紋。他刚坐一会儿,又犯了烟瘾,便起身躲到角落里抽烟去了。
张梅比他还要心焦,她不光心急女儿的伤势,也心急这该会不少的医药费。她不时的趴在急诊室的门上,透过门缝使劲的往里瞧。瞧不见人,又背靠着门蹲坐在地上。
这时,门吱嘎一声,从内打开,一个医生走了出来。张梅背部失去了支撑,便整个人往后倒在地上,就倒在了医生的脚边。她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她的手掌顺势就按在医生的脚板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她紧拽着医生的手臂,眼里透着惊慌的望着医生,过了一会儿,她才用低沉又略带嘶哑的声音问,“医生,我家孩子……怎么样了?”
医生对眼前这个行为粗鲁的妇人顿时有些反感,口罩遮住了她脸上现出的嫌弃神色,抽回被张梅还紧拽着的手臂,她低头把被拽得皱巴巴的白衣袖口整了整。可当她再抬起头来摘下口罩时,她的神色就变了,她揉了揉眼,露出温和的神情,轻声问道:“你是王娟妹的妈妈吗?”
王振国赶着就凑了上来,抢回道:“医生,我们是王娟妹的爸爸妈妈,我家孩子咋样啦?”
医生对着这对中年夫妇上下打量一番,先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才说:“唉!这个孩子……可惜了!”
顿时,张梅的腿脚像抽了筋骨似的,整个人倒在了王振国的怀里,浩浩也赶了上来,紧紧的抓着了妈妈的手。他的手,却比妈妈的手还要颤抖。
“医生,我姐姐……死了?” 浩浩不敢相信医生说的话,他也不相信姐姐就这么离开了他。他定定地望着医生,小心翼翼的问。
这时,医生却对着浩浩笑了,她微微埋下身子,轻轻的将左手搭在浩浩的右肩上,忙安抚道:“不是……你姐姐没有死。” 医生说这话时,也对着张梅两口子笑了笑,以示安慰。她想着自己的话被误解了,又忙说,“还好你们送医院及时,出血及时止住了,好在没有伤及要害,命算是保住了。只是……”
医生说到这儿,脸上的神情又严肃起来,一家人刚刚放下的心,就又跟着她琢磨不定的神色提了上来。医生瞅着面前这三个巴巴望着她的人,她尽量把事实慢慢的说。
张梅一听到人没死,腾地从王振国的怀里站直了身子,又一把抓紧了医生的手:“医生,你说我家孩子没死?” 医生朝着她点了点头,她这才把心又放了下来,“好啊!没把命搭上就好了,只要人没死,都有希望。” 这话,她常常也对自己说,每每这样想,一遇到糟心的事她就不那么糟心了。
张梅眼里的神采,使得医生不再盯着她那张布满沧桑的脸,医生迎上张梅的目光,缓缓地说:“是啊!人还在,都是万分幸运了。只是……暂时来看,孩子下半身粉碎性骨折,可能无法行走了。”
医生将永远二字换成了暂时,尽量给他们留了希望的空间,“你们放心吧!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尽可能的将孩子的伤害降到最低。不过你们也得有个心理准备……她也许会下半辈子都不能站起来了。”
这些话,她常对病人说,也常常说得平静,淡然。今天,她掺杂了些个人情感在里面,她确实为这么一个花季女孩儿感到可惜。
医生的话尽管已经说得委婉,却仍似刀子在张梅的心尖划过,张梅两眼木纳地望着他的男人,他的男人也呆呆地望着他。两个人存着一样的心思,“这孩子还这么小,以后可咋办啊?”
医生困极了,本想赶着回去休息的,还是耐心的又安慰了他们一番,“你们也不要太消极了,现在医学发达,康复医疗水平也提高了,再加上病人自身的意志力,不定也有站起来的一天。”
医生身穿的这件白大褂在白炽灯下,衬得她本就白皙的面色显得越发苍白,疲惫。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走进了昏黄的走廊里。
病房里时而传来一阵叹息声,或者断断续续的呻吟声。透过窗口,有一丝丝的凉风穿透进来,无法驱散人们内心的沉闷。睡着的或醒着的病人们此刻已挨过了漫长的一天,又将迎来新的一天。
黎明快把黑夜赶尽的时候,王娟妹从手术室内被几个护士推了出来。她的头上,手臂上,腿上都缠满了厚厚的白纱布,四肢僵硬得如一块雕塑。
张梅一家三口寸步不离的守着病床边,直到太阳从明晃晃的窗外射了进来,照到了王娟妹那张到处都是擦伤的脸上。她的眼皮晃了晃,微微张了两下。
“娟妹儿,娟妹儿……”耳边传来爸妈你一声我一声的呼唤,耳根处有一股热流喷向她,那是爸妈粗重的气息,王娟妹缓缓的睁大了眼睛。她瞪着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望着她的家人,试图坐起身来时,全身却使不出半点力气。反倒惹得一阵剧痛袭来,疼得她皱紧了眉头,躺倒在床上倒抽气。
王娟妹刚缓过这一阵剧痛,瞪着眼睛就将弟弟上下打量一番,看着他好好的站在跟前,她重重地舒了口气。
浩浩的睫毛尖上还悬着泪花,王娟妹想伸手去摸弟弟为他挡了不少拳头的后背,奈何这双手臂动弹不得,她故意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安抚弟弟,“浩浩,快别哭了,姐姐没事呢!你看,我不好好的躺在这儿吗?”
张梅在一旁擦干了眼泪,把女儿身上的被子拢了拢,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俯下身子,也故意摆出一副轻松的表情,笑说,“是啊,咱娟儿命大,把命给保住了,还好好的躺在这儿比命丢了的好。”
王振国被老婆那遇事惯有的乐观态度感染,也放缓了紧张的情绪,他凑了上来,在女儿绑着绷带的头上拍了拍,附和着张梅的话,连连点头说,“是啊!命还在就好。”
“娟妹儿,你咋就这么不小心呢!你不是和浩浩去公园散步了吗?咋就被车撞上了?司机还跑掉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妈妈说,弟弟是个闷葫芦,敲了半天也打不开一条缝。你快和妈说说,咱不能让别人白撞了。” 张梅撬不开儿子的嘴,便想到女儿能告诉她事情经过。
王娟妹不敢迎上妈妈那焦急的眼神,低埋下头思索着该如何开口。当时那里黑漆漆的没有摄像头,司机趁机跑了,他们连车子颜色都没看清。再说,就算找到司机又怎么样呢?是陈军把她推向车子的,她要是说了,妈妈就会纠缠不休,自己以前的烂事儿也就藏不住。到时候,妈妈只会更伤心。
王娟妹这样想着,便朝着弟弟望了一眼,开始镇定地编造她的谎言,“妈,这事不能怪司机,当时我看到路中间有人掉了东西,便看也没看来往的车,就冲到了路中间去捡。当时,那个司机肯定也被我吓懵了,所以……才跑了。”
王娟妹感觉自己这个故事编得合情又合理,她舒了一口气,又望着浩浩笑了笑。
王振国听完女儿这番话却不镇定了,女儿这副如无其事的样子叫他生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你都二十多岁了,还像个小孩子这么莽撞,这点常识都没有,白让我们教你这些年了。”
王振国还没解气,惹得张梅又动了气,她和王振国一般,大眼瞪小眼,气呼呼的瞪着女儿。好在,浩儿还没事,这才让他们安了心。
王娟妹任由父母朝着她你一句我一句喋喋不休的责备,她只是低着头不出声,心里想着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最好。
“爸,妈,你们别怪姐姐了,让她好好休息会儿吧!” 浩浩拦在姐姐的床前,把爸妈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王振国听到儿子说话时,果然就不再责备女儿,转而盯着儿子上下瞧。他抓着儿子在病床边转了好几圈,看到儿子只有手臂上几处轻微的擦伤,这才舒了一口气。他要是知道儿子被某人拳打脚踢了一番,他不去和那人拼个你死我活才怪。
儿子没事,他就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女儿已经这样了,再多说也没用,他便安慰起张梅来,“我说……算了,好在咱浩儿没事。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娟妹儿这是鬼魅了心才做出这么糊涂的事,这事,咱认了倒霉。只便宜了那黑心王八,医药费都让他躲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先让娟妹儿好好恢复着,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张梅望着王振国,又回过头瞪了眼女儿,只得摆摆头,重重地叹了口气,神情暗淡得强烈日光都照不亮,“还能怎样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背过身去,将没泄完的一点余怒又泄在他的男人身上,“走吧!还愣着干嘛?我们回家清理一些住院用品。这段时间我得在医院里照顾娟妹儿,你可得勤快点了。现在医院里也得花钱,到处都得花钱。你再吊儿郎当的,不然我们一家人跟着你喝西北风去。还有浩儿,你更要顾好了他……”
张梅一面拉着王振国往外走,一面朝着他又是瞪眼睛又是吐苦水。王娟妹埋头细细听着妈妈一路念叨的话,等她抬起头来时,爸妈的背影已经出了病房门口。
泪水又无声无息的流了出来,滴在了雪白的被单上,明晃晃的太阳照着,那一片更白得刺眼。王娟妹微微闭合着眼睛,她这泪是为自己流的,也是为自己的父母流的。她得以解脱了,可又把爸妈拖累了。
“姐姐,疼吗?” 浩浩静静地坐在床沿边,没有打断姐姐的沉思,直到看到姐姐又哭了,他才出声。
王娟妹看到弟弟眼里的泪水,忙抬着僵硬的手臂,低下头擦干了泪,抬起头时,就是一副笑脸了,“ 呀!浩浩,你别哭了,姐姐又不疼。你没事就好了,这点点小伤,过个十天半月的就生龙活虎了。” 为了安抚弟弟,王娟妹又故作轻松的抖抖手臂。
“姐姐,我答应你的,什么也没说,爸爸妈妈追问着我,我也没说。” 浩浩感觉自己完成了一大事似的,说话时,音调不自觉也提高了些,神情也有些得意。他确实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当妈妈一再追问他的时候,他有好几回就忍不住要说出来了。特别是妈妈在骂那个司机时,他就想骂打姐姐的那个男人。
“那就好,这事就这么过了好……” 事情虽然处理好了,可王娟妹还是高兴不起来。她叹了口气,对着浩浩说话时,眼睛却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又像是喃喃自语,“唉!这样也好,姐姐终于可以摆脱那个人渣,他不会再来纠缠我了。今天受这点伤算什么,总算会有安心日子过了。”
姐姐眼底的失落和悲伤,浩浩看在了眼里,他不知道那个男人和姐姐到底有什么仇,竟然想害死姐姐,他轻轻地摸着姐姐绑着石膏的手臂,不安地问,“姐姐,这几年你做什么去了,怎么会认识那个男人,他太坏了,想害死你……”
王娟妹的脑袋里又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它就像一个深红的烙印刻在了她的心里,无法消逝。现在这道伤口被浩浩撕裂开,血淋淋的又展现在她的眼前,她的心里一阵阵揪得发疼。她呆呆的仰望着泛着白光的天花板,眼角的泪水又不自觉的沾湿了枕头。
“姐,你别哭了,对不起,我说到你的伤心事了。” 浩浩虽然心里有很多弄不明白的问题,可姐姐不想说,他也就不再问了。
“浩浩,以后,这件事我们都不要再提起了。车祸的经过你就按着我刚刚和爸爸妈妈他们说的那样说,就让这一切都成过去。”王娟妹将眼珠子转了个方向,面向浩浩。她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不再出声。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浩浩轻轻地给姐姐捏了捏被子,看着姐姐安睡的面容,他的内心里却如波涛般汹涌。姐姐还不知道她的伤势呢!等她问他时,他又该怎么说呢?他轻轻的拉着姐姐手,在心里已经想好了要说的话,“姐姐,不管以后你会变成怎样,我一辈子都会好好照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