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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馨主题】第二十三期“五选二”写作主题。
01.
五一前夕，徐瑞明接到母亲电话，母亲说去镇上赶集时遇到了在镇上住的表姐，表姐说五一期间要来她这儿玩几天。本来她和爱人平安准备五一去西安玩几天，也只好搁浅了。她妈还叮嘱她好好招待表姐。这不用她妈说，必须好好安排。表姐是一方面因素，更多的是冲着二姑和姑父，虽然他们不在了，当初的那份恩情徐瑞明还记得。
第二天，徐瑞明就收到表姐打来的电话，说一日下午她和姐夫带着五岁的孙子坐火车过来。徐瑞明表示热烈欢迎，说，会去接站，事先给他们订好酒店。表姐说，不能花那冤枉钱，就在她家住。徐瑞明说，家里地方小，怕他们住得不舒服。表姐态度坚决地说，没关系，就是住沙发、住地板都行，瑞明心里有些抵触，却不好再说什么。
她不喜欢家里有来人住，主要是不方便。洗澡，去卫生间和一些生活习惯都不方便。儿子去年大学毕业，在南方某城市工作，平时她和爱人在家，穿着随便。天气热了，爱人一件洗了多次，失去纤维弹性的半袖一穿就行了，肥肥大大，不贴身还凉快，里面也不穿胸衣，家里来人了就不一样，看着不雅观。她不愿身体受束缚，看来也得受着了。再想想，也就几天的时间，忍忍就过去了。
接电话的时候，徐瑞明始终面带微笑，态度热情，心里不高兴也不表现出来，相信表姐也能从电话里感受到她的热忱。她就是这样的人，跟谁说话都很和气，不管心里有多不乐意也忍着。她不会向别人抱怨，发牢骚，也不想和任何人发生正面冲突，撕破脸皮，让双方都下不来台。她始终相信，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
一次，她听说一个女同事说自己坏话，她没去找那个女同事当面质问，而是默默在心里记下，从此疏远她。工作遇到不公正的待遇，也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她不会找领导理论，而是暗地里努力，想办法调离工作岗位。
放下电话，她心里盘算如何接待表姐一家。她家2室2厅1厨1卫，阳台空间大些，被改造成了书房。儿子那屋可以住两人，床边再放一张折叠床，这样三个人可以住一屋，或者把沙发搬开也是一张床，就是沙发在客厅里，晚上出出进进不方便。
她把表姐要来的消息告诉了平安，平安还嘱咐他，别忘了去超市多买一些东西。
离五一还有两天，有空她就收拾卫生。家里本来已经很干净了。她又里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地板先是用吸尘器吸，再用抹布擦。就连床下，沙发底下也不放过。又擦了玻璃，屋子收拾得亮亮堂堂。厨房不常用的锅碗瓢盆又用热水烫一遍，擦得干干净净。她又把儿子的卧室换了寝具。去超市买了鱼虾，猪肉，鸡蛋，水果，饮料，啤酒，牛奶等好多食物在冰箱备着，里面塞得满满登登。
她和平安都是从农村考出来的，分配到一家国企，在不同的部门工作。她现在是一名一般管理人员，平安工作出色，当了科级干部。房子是10多年前买的，现在看装修风格有些过时，但装修的时候用的材料都是当时比较好的。两人白手起家，如今能住上这样的房子都很知足。
02.
徐瑞明和表姐有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表姐是二姑家的孩子。徐瑞明读初中时，当时全乡有两个初中，一中和二中，一中各方面的条件比二中要好。那时爷爷在一中做后勤工作，初三的时候，他托关系把徐瑞明调到一中读书。一中离家要四五十里路远，那时交通不方便，在学校住宿。二姑家离学校只有三四里路远，每到节假日放假，她不能回家，二姑就会让她过去，给她做好吃的东西，补补营养。
二姑和二姑夫都在乡里的粮站工作，吃商品粮，在农村住又有自己的小院，可以种菜又不用种大田，这是令人羡慕的家庭。家里条件相对要好，他们又只有表姐这么一个女儿，处处宠着她。
表姐比瑞明大四岁，初中毕业考了技校，技校毕业后，分配到一家工厂上班，这可是正式工作，亲戚朋友都很羡慕。
二姑父擅长做面食，他做的火烧特尤其好吃。发了面，里面裹上白糖，平底锅烙熟，咬一口直冒糖浆，麦香味浓郁。那时白面精贵，能吃到火烧就已经不错了，烙的时候难免有的地方火候稍大一些，外皮出现烙糊的黑点。表姐每次都要把糊的那部分用手抠掉再吃，因为这事被二姑父批评过。
那时条件有限，二姑过日子仔细，她把家里的菜疙瘩做成咸菜，切成细丝，炒得油汪汪的。表姐只要一看见就捏着鼻子撅着嘴，露出很讨厌的神情。会抱怨几句，说怎么总吃这个？而瑞明觉得特别好吃。家里做菜从没放这么多的油。表姐爱吃香的，有滋有味的东西。
表姐还爱美，喜欢画眉毛，眼影，抹香粉，打腮红，涂红嘴唇。吃饭的时候，也不把口红擦掉，有两次瑞明看见她咬馒头的时候，馒头上印上一圈红，令人反胃。
她里面爱穿着吊带的衣服，外面再穿件乔其纱开衫，一眼就能看见里面的吊带衣服，每次瑞明都不敢看她，觉得难为情，她却不以为意。瑞明每次去，都和表姐住一屋。那时表姐上班挣的钱都用在了穿衣打扮上，她还总说瑞明土，不爱打扮，她这样说的时候，瑞明总是笑笑。
记得一次表姐给瑞明买了一对红色实心珠的头绳。瑞明看见别的同学戴过，三块钱一对五块钱两对，她不舍得买。表姐花五块钱买了两对，自己留一对，给瑞明一对，瑞明满心欢喜，表姐还帮她扎到马尾上。珠子是中国红的颜色，瑞明很喜欢，也让她在心里感念表姐的好，提起表姐就会想到那对红珠子。
听母亲说，姐夫和表姐原来在一个工厂，工厂产品销路不好，几年后倒闭，两人双双下岗，表姐打工。外孙子出生后，她帮女儿带孩子，姐夫开出租车。
表姐坐的火车下午一点到站，瑞明和平安在出站口接到了表姐三人。
表姐白胖白胖的，两腮的肉有些下坠，擦着口红，头发染成了栗色，身体把裙子撑出了游泳圈，脚上穿着三四厘米高的皮鞋。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姐夫也胖，剔了光头，个子很高，右手的中指和食指被烟熏成了黄色，一看是个资深老烟民。
小孙子叫豆豆，今年5岁，长了一双黑豆似的眼睛，长得胖胖乎乎，非常可爱。
03.
姐夫坐在副驾驶，其他人坐后面。五一期间，路上车多人多。回来的时候，怕路上堵车，他们抄的小道。表姐不停地望向窗外，说，这城市怎么像个小县城似的，没有像样的高楼大厦，空气污染也严重。她这么说，就是说平安的家乡不好。瑞明赶紧接过话来，说，这是一个四线城市，又大又破，富人区能好一些。姐父说，绿化搞得也不好，路旁光秃秃的，怎么不种树？瑞明说，这是政府规划的问题，咱老百姓不关心这些。表姐又补充说，咱们老家的县城建设得比这都好，高楼林立的，可气派了。
两人这样说着，瑞明心理很不舒服，自己一毕业就分配到这座城市，已经呆了二十多年，有了很深的感情，自己说不好行，别人说不好，就像说自己不好似的。她腹诽道，嫌破就在家呆着，何必要来呢？但脸上依旧挂着笑。
到了家，瑞明拿出拖鞋给他们换上。问表姐，你们饿了吧？表姐说在车上吃了东西还不饿。瑞明说，那好，休息一会儿，两点半做饭，这顿饭合并成晚饭。表姐说，行，别费事，简简单单就行。
瑞明拿出饮料和牛奶，还给豆豆买了小食品，她想打开电视让豆豆看动画片，豆豆说不看电视，非要表姐的手机。表姐把手机给他，连上家里的WiFi，豆豆一边吃着小食品，一边玩着手机。
瑞明给表姐姐夫每人一厅饮料。表姐说，有茶水没？你看咱俩这么胖哪能再喝饮料。瑞明说，也没有什么好茶，单位发的劳保茶。表姐说那就算了，最后他们喝了白开水。瑞明问表姐，怎么喝起了茶？表姐说姑娘在南方，经常给她邮茶，一来二去就喝起了茶。
坐了一会儿，表姐和姐夫站起身来，两人开始挨屋走走，平安和瑞明跟在后面。
姐夫问，这屋子多少平？平安说，90多平。表姐说，房子不小，就是规划差一些，要是三个屋就好了。瑞明说，那客厅就小了。
表姐又说，卧室是双阳的不大好，要是南北屋就好了。平安说，主要考虑到冬季室内采光好。姐夫说，夏天挺遭罪吧？表姐说，屋子里有空调，热什么热？姐夫被表姐一怼，不再说话。
姐夫的烟瘾犯了，说我去抽支烟，他去了卫生间，把窗户又开大一些。平安跟过去，把烟灰缸拿过去，放到窗台上。
姐夫对平安说，这房子装修有年头了吧？窗户还是塑钢的。平安说，可不嘛，十多年了，想换断桥铝的，还没换呢。
姐夫食指和中指夹着烟，老练地地抽着烟，把烟雾吹向外面，烟灰弹进烟灰缸，抽过烟，用食指把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然后猛吸一口气，喉咙清了清嗓，拉开纱窗向楼下看了看，见楼下没人，一口痰向外吐出去。瑞明在客厅听见，吓了一跳，这是四楼，要是楼下有人可怎么办呢，这习惯真烦人。
表姐好像已经听习惯了，不以为意。说，明明，就你俩的条件就住这房子，留着钱干啥？大外甥那么优秀，也不用你们操心，还不好好享受享受。
瑞明说，孩子将来结婚、买房，到处都用钱，咱俩居住条件就很好了。
表姐说，你就是想不开，这不也有万达的房子吗，地段好，物业好，房屋质量也好。
瑞明说，这房子是先买的，交通也方便，还有个好处就是我上班离家近，万达的房价太高。表姐说，你们俩都有公积金，买个好房也享受到了。这时平安和姐夫也进了客厅，平安接过话说，我们在这里已经住习惯了。
几个人在沙发坐下，表姐这时拿出来礼物，是老家的一些特产，木耳和蘑菇各一袋，一只抽真空的熏鸡，还有30个咸鸭蛋。表姐说，这咸鸭蛋是自家鸭子下的，自己腌的，鸭蛋青儿不咸，黄出油，特别香。瑞明说，拿这么多，多沉呀！谢谢表姐！平安在一旁也表示感谢。
瑞明两口子对这些东西不感冒，单位春节发的木耳和蘑菇还没吃呢，每年端午节发的海鸭蛋他们吃不了，还要送人。但瑞明她妈常对她说，“瓜子不饱暖人心”，表姐大老远给她带这些东西，瑞明心里还是很感激。
04.
看看时间，该做饭了。豆豆在玩游戏，表姐和姐夫看电视。两人在厨房忙活开了，平安主厨，瑞明打下手。两人做了六菜一汤，主食是面条。老话说：上车饺子下车面。吃面条是对客人的尊重。
小笨鸡炖红蘑，红烧黄花鱼，可乐鸡翅，油焖大虾，瑞明特意买了午餐肉，用午餐肉做了乱炖，她记得表姐以前爱吃这个，又做了两个炒青菜。
饭桌上，瑞明让平安致欢迎词，平安说：表姐姐夫能来，我和瑞明非常高兴！亲戚吗，就得经常走动走动，瑞明总跟我提起当初二姑二姑父和表姐对她非常照顾，在这里表示感谢，做的菜也不知道合不合口味，你们一路很辛苦，多吃点。
表姐冲瑞明说，真不愧是读书人，说话一套一套的。姐夫说，感谢，感谢，我们来打扰你们了。
饭桌上几个大人喝啤酒，豆豆喝饮料，表姐没擦掉口红，酒杯的杯口印了淡淡的红色。豆豆爱吃可乐鸡翅和油焖大虾，姐夫爱吃鱼，表姐爱吃鸡肉和蘑菇。表姐吃到午餐肉做的乱炖，她先是惊喜地说，嗯，味道不错！然后又撇了撇嘴说，就是午餐肉罐头照比以前味道差远了，一定是厂家偷工减料，油太大。她撇嘴的时候，嘴角下垂，双唇紧闭上翘，一副很遗憾的样子。瑞明附和着说，这有可能。
吃着吃着，姐夫的烟瘾又犯了，他问饭桌上能抽烟吗？表姐说，抽什么抽，烟味儿熏人。瑞明看姐夫想抽烟的难受样，说，抽吧，没关系，都是自己家人，窗户开大点就行。说着去拉大窗户。姐夫吸了一枝烟，烟灰弹在吐的鱼刺上，吸完烟之后习惯性清嗓，卡痰之前他马上进了卫生间，接着听到吐痰和马桶放水的声音。
瑞明感到阵阵恶心，一口饭也吃不下去了。豆豆先吃完饭，去一边玩。
他们谈到了这次行程安排，准备二、三、四日玩三天，五日走。平安和瑞明介绍了本市几个旅游景点和各自的特色，表姐和姐夫很感兴趣，选了几个必去的景点。
吃过饭，瑞明收拾饭桌，她把自家用的餐具和客人的分开。她吃饭特性，即使外出应酬也要自带筷子和饭勺。她把剩下的菜都倒扔了，有点可惜，但不能给客人吃隔夜菜。表姐想帮忙收拾，瑞明说她插不上手，让她进屋去了。
时间不早了，瑞明让表姐和姐夫先去洗澡，早点休息。瑞明征求了表姐的意见，把折叠床放在了儿子那屋，铺好被褥。
浴室的空间不大，两人又胖。表姐洗完之后，姐夫领着豆豆洗，用了好多水，等他们洗完，水温较低，要等水加热跳到绿灯才能洗，一看时间太晚，两人简单洗洗也没冲澡就躺下了。
平安说，你表姐看问题的角度很独特，总能发现问题。瑞明听出了他对表姐有点意见，表姐是娘家人，瑞明不想听他说表姐的不是，就说，表姐就那性格，你对她不了解。虽然这样说，心想，这俩人基本的礼节都差了些。
第二天一早，瑞明去买青菜。中午在外面吃，晚上若是回来吃，还要回来做饭呢，青菜洗完能放两三天。他让平安招待他们吃早餐。平安熬了小米粥，煮了鸡蛋，蒸了事先买的馒头，打开即食小咸菜。
等她回来的时候，几个人已吃完饭，表姐正屋子里踱步，平安陪着姐夫在阳台抽烟，谈论出租车现状和国际形势，豆豆只要有手机就行，外放传来打打杀杀的声音。
看瑞明回来，表姐走过来说，看你还没吃饭，就没捡桌。瑞明说，没事儿，没事儿，你去溜达溜达消消食。她匆匆吃完饭，收拾好饭桌。又择好菜，甩干水，套上保鲜袋，放入冰箱。
快八点了，五人出发。瑞明在汽车后备箱带了饮料，矿泉水，牛奶，面包等食物，平安开车去海洋馆。
05
姐夫是开出租车的，对车比较有研究，他坐上“速腾”说，这车性能还可以吧？平安说，这车省油。表姐说，“速腾”太低端，“迈腾”还行。姐夫说，还是BBA车好。瑞明通过买车，才知道什么是BBA，即：宝马，奔驰，奥迪。她说，那些车可买不起。车只是一个代步工具而已。平安当初要买迈腾来着，我没让买，没必要开那么好的车。姐夫说，以你俩的经济实力啥车买不起。瑞明说，不能这样说，现在经济不大景气，过日子哪哪都要花钱，咱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过日子哪能大手大脚。表姐习惯性撇撇嘴，诧异地看着瑞明说，明明，你思想有问题，有时间我得好好开导开导你。瑞明冲她礼貌地笑了笑。
海洋馆离家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里面有极地展示区，特色表演和互动，沙滩水世界等项目，但这个季节不适合下水，不能去沙滩水世界。可以观赏北极熊、企鹅、白鲸等极地动物，还可以通过展窗，近距离接触海豚、水母、鲨鱼等珍稀海洋生物，看海豹，游客与海豚互动、美人鱼表演秀等。
到了海洋馆，车太多，找了半天停车位，平安说自己来过就不进去了。瑞明去买票，然后排队，领着他们三人在展馆里参观，她负责给他们拍照。里面异常火爆，人流熙熙攘攘，好多大人领着孩子来玩。
豆豆很兴奋，像个泥鳅似的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表姐和姐夫只顾自己看。瑞明怕豆豆走丢了，眼睛紧盯着他，累得直喘粗气，一直到了海豚表演场馆，几个人坐下来，她才歇一会儿。
出来的时候路过超市，里面专门出售各种毛绒玩具，海豚，企鹅，鲨鱼等好多种，玩具做得非常逼真，还卖泳衣，泳裤等其他东西。
这里卖的东西比外面要贵一半的价钱。小孩子哪懂这些，豆豆走到一个企鹅玩具那迈不动步，表姐喊他，他也不走。他对表姐说，奶奶，我想要那个企鹅。瑞明和表姐一看标价128元。瑞明向来对尾数是8和9的敏感，认为都是砸人的价钱。表姐气哼哼地对豆豆说，这里东西太贵，别买了，家里那么多玩具。豆豆使起了性子，蹲在地上不走了，脸涨得通红，撅着嘴，眼里含泪，眼皮向上翻着盯着表姐，两只小胖手放在膝盖上相互捻着。表姐上去就是一脚，踢在豆豆屁股上，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下回不领你出来了。
见好多人看着呢，瑞明对表姐说，别在外面打孩子，孩子喜欢就给他买一个。瑞明掏钱买了玩具，豆豆才高兴起来。表姐要给瑞明钱，瑞明说啥也没要。表姐对豆豆说，快谢谢奶奶。豆豆对瑞明说，谢谢奶奶！
已经过了12点，瑞明和平安请表姐和姐夫吃的马家烧卖，要了几个菜。姐夫喝了两瓶啤酒，平安开车不能喝酒。吃饭的时候，姐夫的烟瘾又被勾起来了。他坐在过道一侧，抽烟时扭着身子，把烟尽量吹到外面，抽完烟习惯性地把烟蒂用食指按进烟灰缸压扁熄灭。瑞明忽然心跳得厉害，像是条件反射，她猜接下来又是要清嗓卡痰的节奏。顿时什么也吃不下。好在这次姐夫没那样。
从饭店出来，还有些时间，会路过市博物馆。平安问，你们对博物馆有兴趣吗？我们这座城市以前也曾有过辉煌，有好多历史。表姐忙摆手说，谁去看那些老古董，游山玩水多好。
平安又说，离这不远说还有一个公园，是清朝一位皇帝的陵墓。现在里面是居民休闲娱乐的场所。表姐说，可以去看看。
购了票，到了里面，有参天的古木，盛开的樱花，各种动物的石刻，清代的红墙金瓦等古建筑等。向里走会看到一座高高的坟冢，游客要登上台阶才能上去。这里单独收门票，瑞明买了门票让他们三个人上去。
坟上长满杂草，四周用青砖圈起来，留出垛口，地面也铺的青砖，好多游客在坟的周围走动。表姐撇撇嘴说，这不就是一个大土包子吗？有啥好看的，还有这么多人来看。姐夫说，你看过这么大的坟吗？表姐说，出门谁看这个，怪晦气的，就匆匆领着豆豆走下来。姐夫看表姐下来，也悻悻地跟在后面。
瑞明又带领他们去拍照，粉色的樱花一团团，一簇簇，开得正艳。瑞明给他们拍了合照，个人照。表姐特别喜欢照相，拍照时摆出各种姿势，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回到车上的时候接近五点钟，路上，平安和瑞明请他们吃了牛肉面，要了几个小菜，表姐和姐夫说不饿，还是吃了不少。
回到家，几个人洗漱完，家里才消停下来。
6
三日一早，瑞明早早排队去买豆浆和油条。这家的油条外皮酥脆，内部松软，颜色金黄，每天要排好长的队伍才能买到。买了油条，她把食品袋敞开袋口，一路小跑跑回家，怕油条有热气不酥脆。
到家的时候，平安，表姐，姐夫在闲聊。瑞明在电磁炉上热了豆浆，招呼大家来吃饭，切了表姐拿的鸭蛋。真心话，这些鸭蛋腌得不咸不淡刚刚好。但油条被热气熏得有些软。表姐说，这油条一软就不好吃了，不过味道还不错。
瑞明心里不大高兴，表面却笑着说。想吃脆的就得在摊上吃，一拿回来就软了。
今天的行程是去夏湖水上乐园，回来时还可以去和睦国家森林公园。瑞明建议表姐穿上平底鞋，怕她脚累，表姐说自己已经习惯穿带跟的鞋，鞋跟不高没关系。
夏湖在本市所属的清平县内，要开车走高速，大约行驶了一个半小时，到了夏湖风景区，瑞明买了票。
湖上有高空水上漂流，高空秋千，划船，太空舱，水上乐园等项目，三个人把各种项目玩了个遍。
出来时，过了晌午，瑞明和平安请他们去了农家乐，吃了河鱼宴。鱼的味道不错，农家乐的老板也很热情，最后上了一盘自己家种的小柿子，柿子红红的，不大，很甜。平安陪姐夫出去抽烟。瑞明，表姐和豆豆一起吃小柿子。
大约一个小时后，到了和睦国家森林公园。里面古木参天，曲径通幽，路旁河水潺潺。这里空气湿度大，负氧离子高。
节假日哪哪人都多，瑞明排队买了门票，再排队坐上电瓶车坐到山顶，下山时从河边小路走回去。
表姐说，这河水这么窄，像个小河沟似的。瑞明说要到夏天丰水期河水才能丰沛，现在属于枯水期。
姐夫和平安走在前面，这里禁止吸烟，姐夫憋得难受，又想吐痰，把痰吐到了路旁的草棵里，路上好多游人，瑞明都替姐夫感到害臊，人人爱护环境，他成了环境的破坏者。出门在外咋就不能忍一忍呢？
往回返的时候，高速公路又堵车，到市内天已经擦黑了，瑞明提议在外面吃晚饭。表姐说，今天太累，啥也吃不下，只想睡觉。姐夫也这样说，豆豆的小嘴一天也没闲着，他也说不饿。瑞明说，这样也好，家里有青菜，饿了煮挂面吃。还有煎饼，面包,香肠，都可以垫吧一口。
瑞明又说，明天上午平安班上有事，这两天都挺累的，明天休息半天，下午逛商场，怎么样？表姐和姐夫说，行，这两天太累了，身体有些吃不消。
瑞明和平安有午睡的习惯。这两天也没睡觉。到了家，平安躺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瑞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表姐和姐夫也躺下休息，只有豆豆精神头十足，在玩表姐的手机。
睡了一会儿，瑞明听到豆豆和他妈妈视频的声音。她睡觉浅，有一点动静就醒。
豆豆嘴里正吃着东西，妈妈问，
你在吃什么？
面包。
晚上没吃饭吗？
没吃。
爷爷奶奶在干什么呢？
他们都在睡觉。
这两天都去哪了？
去了海洋馆，水上乐园，还去了两个大公园。
......
听到这些，瑞明心想，得，自己累了好几天，这还传出去不做晚饭的闲话。又一想，别管那些了，自己已经尽力了。
平安睡醒对瑞明说，你明天的安排不错，咱俩还能歇歇。瑞明眼神温柔地说，不能把你累倒了。她有些疲惫，不断地给自己打气，只要再挨过一天家里就消停了。
7
四日早晨，几个人睡到自然醒，平安上班去了，瑞明懒得做那么多菜，闷了米饭，煎了刀鱼，切了熟食，炖了一锅小白菜排骨汤，谁饿了谁吃。
下午一点钟，平安回来，开车带着几个人去了商场。百货大楼是一家综合性商场，地下一层是超市，楼上有卖化妆品的，服装鞋帽的，家用电器的等各种商品，还有儿童乐园和餐厅。现在流行网购，很多门店不景气，但大楼是多年的老字号，人们信任大楼，人还是不少。
姐夫不喜欢逛商场，他领豆豆去了儿童乐园。平安联系业务没有下车，只有瑞明陪表姐去逛商场。其实全国的商场都差不多，现在物质极大丰富，卖啥的都有。
表姐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眼睛看不够，这看看，那瞧瞧，瑞明心想，就这样盲目地走，一天也看不完，她问表姐最想看啥？表姐说，想看看裙子。
三楼是服装专区，各种品牌的裙子都有。以她的身材，他们进了一家专门卖中老年裙装的品牌店，表姐看看这条裙子的款式又摸摸那条的面料，说这件颜色不错，那件衣服布料好，款式新。服务员很热情，建议表姐上身试试。
表姐看上一件大花连衣裙，瑞明觉得不适合她这个年龄段，但又不好意思说，每个人口味不同。她陪表姐进去试衣服，在门口给她拿着手机和背包。
表姐从试衣间出来，活脱脱一个花蝴蝶，服务员说好看好看，表姐对着镜子左右扭动着身子说，颜色太鲜艳，还显胖，目光看向瑞明。瑞明说，是有些胖，再看看别的。瑞明心里说，胖人穿什么能不胖呢？
服务员说，这么多款式呢，再挑几件，你挨个去试穿一下，总有一件适合你。表姐又试了三件，进试衣间的时候，拿出手机照了价签。试完三件衣服后，她总能找到缺点，要么颜色不合适，要么面料差，要么太长或太短，最后一件也没买。服务员没多说什么，脸上没有了笑容，一件件收起衣服。
走出去好远，表姐神秘的拿着手机对瑞明说，我手机没有多少流量，刚才拍了照片，你帮我看看这些衣服网上卖多少钱？瑞明家里有WiFi，手机套餐只有5g的流量,在外面一般只看微信不上网，嫌费流量。表姐这样说，她又不好意思拒绝。上网一查比这里便宜一百多元钱。表姐得意地说，幸亏刚才没冲动，否则就赔大发了，她像赚了一个亿似的。
表姐问瑞明，你怎么总是穿运动服？还不是什么大牌子，弄得像下岗职工似的。女人要舍得为自己花钱，
瑞明笑笑说，我买衣服以舒适为主，穿运动装随意些。表姐再说什么，她总是附和着。
表姐又看了几双鞋子，试穿时又偷偷拍照价签，再让瑞明去上网查。瑞明手机的流量蹭蹭地少，收到两个短信提醒她流量使用情况，她有些心疼，五月刚开始流量用了这么多，看来不能坚持到月底了。
逛商场时间过得就是快，到了晚饭时间。顶楼有餐厅，豆豆也玩累了，几个人去餐厅吃饭。这里各地小吃都有，表姐看麻辣香锅很诱人，表姐和姐夫说没吃过，给他们安排上。豆豆不能吃辣，要了他喜欢吃的汉堡薯条。瑞明和平安点了各自喜欢的食物。
吃过饭，表姐说还想去超市买些东西，平安说在外面等，他悄悄告诉瑞明，别忘了给客人买礼物。
表姐和姐夫领着豆豆在前面走，瑞明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三个人走走看看，看到熟悉的商品，他们不断地和家里比较价格，一会儿说贵了，一会儿说便宜。
瑞明也不知道买什么礼物好，突然想到姐夫吸烟，按照他抽的牌子买了两条烟。本地有酒厂，虽不是很有名，但有纪念意义，就买了两瓶酒和一盒茶叶。表姐逛了一大圈，买了在车上吃的东西，外面天黑了，几个人才回家。
到了家，表姐很兴奋，闲聊了一会，三个人开始洗漱。
瑞明和平安躺在床上，谁也不说话。明天他们就走了，就能松口气了。
8
五日早晨，瑞明早早起来煮水饺，饺子是前几天包好冷冻的。上车要吃饺子，这是老规矩。
饺子快煮熟的时候，她招呼大家过来吃饭。表姐在屋子收拾东西，豆豆玩着手机，姐夫龇牙咧嘴的从屋里走出来，动作缓慢地坐在沙发上。瑞明问，这是怎么了？姐夫说昨天吃了麻辣香锅，痔疮犯了。瑞明问姐夫，没事吧？
姐夫说，没事，没事。表姐撇了姐夫一眼，说，自己有毛病还不注意点。
瑞明做了玉米糊，切了香肠，拌了小咸菜，先照顾他们吃饭，又收拾灶台。他们吃完后，各忙各的。瑞明是最后吃的，看着他们，瑞明突然觉得心里莫名地委屈，眼泪在眼里打转，她再也笑不出来。
她在收拾饭桌，表姐和姐夫因为收拾东西起了争执，平安在阳台打电话。这时瑞明手机响了，她简短接了电话。
不一会儿，表姐三人收拾停当，准备出发。瑞明从厨房出来，擦擦手说，刚接到电话，我一会儿得上班一趟，就不送你们了，祝你们一路平安！表姐和姐夫说，你去忙，你去忙。
瑞明站在窗口，看着平安开车驶离了视线之外。是的，这个电话是她让闺蜜打来的，就是不想送他们去车站。好人做到底，送佛送西天，她笑自己度量太小，送送又怎么了？可她就是不想送。
她发誓，今后不再与表姐一家有任何往来，也不许任何外人在家里过夜，绝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