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不是一件好事情

南冥最怕打针了,总是感觉沾了碘酒的棉球在皮肤上带走病菌的时候也带走全身的暖意,尤其是冰冷的针头刺入皮肤她能感觉到药水流进身体的那种阴冷。所以她怕。

不过,此时手上早已扎好吊针,南冥感觉到药水顺着那根白色透明的管子流进自己的身体,带走自己身上温暖的气息。南冥看着头上的天花板想着,昨日是周日,听母亲说自己昏迷了一天,那今日岂不是周一?要上学的。“妈,你帮我请假了吗?”南冥似乎无意识的说。

“你安心养病,其他的都不是问题。”母亲声音轻柔,不像当初在家里那般对自己不理不睬的。

南冥每日不能下床,只得在病床上看着太阳东升西落,天上云卷云舒。医生来了又走,护士来换吊针。逐渐的,南冥习惯了消毒水的味道,也不再惧怕针头刺入皮肤的冰冷。

十日了,南冥的病没有丝毫好转,血液检查,尿液检查,,元素测定,就连脑脊液也被抽取化验。南冥终日躺在病床上,看着母亲推着自己跑来跑去,见识了医院的各类专家,但是,没有丝毫作用。

转院。省城有这个方面的教授,那是一平易近人的阿姨,叫她华阿姨她也愿意答应。终于,南冥的病查出来了,是感冒发烧引起的心脏问题,其实南冥自出生便心脏有问题,发烧只是一个引子而已。

心脏有问题,心脑血管不分家。南冥整个人都不好了。以前还不知道如此严重。如今知道了,仿佛当头一棒,失魂落魄的坐着,每日呆坐着,像一截呆木头。

以往机灵剔透的南冥仿佛不见了,现在只有呆木头南冥。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在发呆。南冥觉得自己完蛋了。

心电图,心脏超声,彩色超声,颅内血管超声,四肢血管超声,磁共振平扫,南冥仿佛麻木了。一切都很配合。就连以前还紧张的打吊针,现在也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就是扎根针嘛。

医院是一个可以看清人间冷暖的地方,南冥的父母很好,只是担心她的安危,丝毫没有说钱的问题。

南冥心里清楚,家里本就没什么钱。父母只是普普通通的果农,一年累死累活的只能攒几万块,自己这病,怕是要掏空大半个家底。但是自己就是没有那个意志力,仿佛身体被掏空。每日睡醒,都觉得本应该攒了一夜的力气和精神,但是,早起总是疲乏。

“那个小姑身上的东西还真是多,我拿了她二十年的寿命,你应该也吃得差不多了吧”数学课代表章明的房间里响起一个阴骘的声音。

“能力,记忆力,运气,亲和力,这个丫头还真是令我大吃一惊啊”。章明看着窗帘角落里的那团阴影,他已经吸收了大半属于南冥的东西。谁让那个丫头挡了自己的路。

“孩子 ,你不能丢下妈妈呀。”病房外似乎有哭声,是一个母亲的声音。他们家女儿刚刚离世了,那是一个活泼的小姑娘,南冥记忆中那个小姑娘叫自己‘冷姐姐’,那户人家只有一个孩子,怪不得如此悲切。不过,南冥,你也应该醒醒了。你也应该任性够了。母亲头上已经有了华发。虽说自己并不是家里的独生女,但你已经长大了。南冥在心里默想。

“糟了,她的求生意志一下子增强了。”章明被强行打断吸收那些属于南冥的东西。

“那个丫头身上有东西,我也仅仅只能拿走她二十年的寿命,何况现在她不想死了。那些东西对你来说足够了,做人,不能太贪。”章明和那团阴影还在继续交流。

此时南冥转院也已经过去十天了。

“妈,我想……我想下床走走”南冥这么多天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甚至有一些结巴。

“好,好好”南冥的母亲搀扶着她下了床。南冥站在地上,感受着大地的深情。她可以包容每一个站在她上面的孩子。

此时的南冥,仿佛初生的婴孩般试探着伸出左脚,母女二人相视而笑,喜极而泣。终于,在南冥躺了半个多月后她站起来了。南冥在病房的地上走来走去,仿佛蹒跚学步的孩子。在母亲的鼓励下,她走出病房,医院的走廊里其实空荡荡的,偶尔有孩子的哭声传过来。南冥头一次觉得原来离病房如此遥远的护士站和医生办公室其实那么近。

“嗨,护士姐姐,你是要给我换药去吗?”南冥看着自己的责任护士,笑着问。那个爱笑的南冥又回来了。

“不是给你的,是你同病房的病友,不过,南冥,你笑起来真漂亮。”这个护士自南冥住院以来就负责她,一直都没见过南冥笑过,她印象中的南冥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无所谓吃饭,无所谓打针,无所谓检查,甚至有时候小护士打针没扎好,多扎了一下,她都没所谓。她一度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没有痛觉的

“是吗?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以后我要多笑一笑”南冥走回自己的病房。

“彻底断了。”章明房间里那团阴影低声说。“那个丫头身上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护着她”。吸收了南冥二十年的寿命,那团阴影逐渐实质化。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头。“徒儿,还不过来拜见师父。”只见章明乖乖走过去,对那老头俯身叩拜,口中说着“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住院四十天,南冥仿佛一颗发了霉的蘑菇,从省城到家的路足足走了一天,大巴车上,南冥又睡了一觉。但是这一觉睡得她神清气爽。醒来就到家了。

到家时其实有很多小伙伴来看望她,但是,南冥突然觉得自己和他们已经没什么共同语言了。自己功课落下那么多,记忆力也减退很多。所以,最后也没说几句话,大家就都回去了。

原来住院真的不是一件好事情啊。南冥心里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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