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在消极痛苦之时往往会做出很多看起来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喝咖啡,一杯一杯地喝;熬夜,大片大片地熬;翻着乏善可陈的列表,挑几个心软的好人不厌其烦地倾诉;亦或是把干瘪的躯体关在逼仄的牢笼里,日复一日地写着强凑硬套的“诗词”。
没有什么“痛苦”经验的痛苦者,会觉的此时的自己美丽极了,有魅力极了。在昏黄的台灯下,用笨重的绘图铅笔或者风靡一时的钢笔在细腻的纸上书写自己粗粝的内心。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自己沉浸在了哲理的世界,隐约看到了那条能够总结世俗喜悲的公理。一曲罢了,还有另一曲。痛苦者也可爱极了,安慰自己:一人罢了,还有下一人;一生罢了,还有另一生。这世间的烦恼啊,不过是庸人自扰。哪有什么伟大人生啊,不过都是时势造“英雄”。
痛苦者瞅瞅这,瞅瞅那,眼前似是出现了飞蝇,闪烁飘忽着。忽的笑了,潜意识隐隐开始自我催眠自我麻醉。一剂lsd下去,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触到了上帝,逼近了真理的大门。整个世界腾升起了粉红色的烟雾,霓虹灯一闪一闪的,可他感觉一点也不色情。因为高尚的精神满足让他对肉体刺激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鄙夷:可不会臣服于那庸俗的快感。
当他在麻痹中似是收获生命大和谐一般的愉悦时,痛苦者感受到自己的困扰一点一点被稀释了,他挥笔写下一串深奥的字符,用自以为诗意的方式记录下他灵魂里的起伏跌宕。恩,深刻极了。恩,美好极了。痛苦者丧失了痛觉,把丘脑放在贴着“极乐世界”的油锅里面滋滋滋煎炸。恍恍惚惚红红火火,他拿出手机,打开了朋友圈,颤抖着记录了这可比拟喷薄欲出的一刻。
而在点击发送之后,花花绿绿的世界马上把他的纸片吹走了。痛苦者又开始坠入了晃荡的不安之中,渴求着那些他鄙夷的胭脂俗粉的。他不得不承认,他需要一个出口,一个不必炽热但是足够包容的出口。痛苦者的心绪和优越七零八落,凭空妄想出了五花八门的人格缺陷太搪塞自己的无能,自怨自艾而又自顾自怜。煎熬至极,只差没有明目张胆地乞首摆尾。
痛苦者短暂而美好妄想世界消失了,他遁入新一轮的业火孽障。而这业火孽障循环往复,循环至死。
直到某一天,他感觉跳动的心房僵硬了,结冻了。那些汹涌澎湃的感情在他脑中微缩成了一场滑稽的悲喜剧。他觉得自己平凡极了,普通级了,人类都平庸极了。他惊醒,那些中二病时候的写下的癫狂胡话根本不值得自己如此动容。
然而,当他偶然看到一直海鸟陶醉于它吟唱的失恋悲歌之时,沉迷于它所创造的痛苦的廉价美感之中,这位久经沙场的痛苦者,轻笑着鄙夷,昂首阔步,感觉自己的身影又高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