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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这天，我们两代四人一起去看望90多岁的二奶奶。
这次去向二奶奶家那条小路，走的急切又缓慢。急于想见到慈祥的老人，又害怕见到她，这次又更多了一些复杂的心绪。
白天的大多时光里，二奶奶都是一个人在那安静小屋里，守着方寸的空间，坐在那矮矮的椅子上发呆，已经不能行走了。
这一次走进二奶奶的房间，发现她床对面多了一套燃气灶，再看旁边多了一张床铺，床铺上有被褥，晚间有子女陪护了。
二奶奶一生要强，执意不让子女陪护，只是前段时间突然从床上摔下来，子女们终究是放心不下，晚上有人轮流陪护着。
二奶奶眼睛依然是大大的，却少了没些光彩，浑浊暗淡，听见我的声音，她的眼睛笑了起来。是的，二奶奶90多岁的眼睛依然会笑，那是二奶奶特有的神采。
我每次走进二奶奶小屋，会本能蹲下来，俯下身子拉着她手。二奶奶的手愈发的冰凉，一次比一次的冰凉，二奶奶穿着厚厚的毛衣外套，厚厚的棉裤。
中秋时分我们还是单衣单裤，二奶奶似乎已经提前进入冬天了。
想起了冬天，又想起来我参加工作那年二奶奶亲手为我缝制的棉服，同事朋友一直夸赞得体合身又好看，与先生认识那年冬天第一次穿棉服，先生也一直惊叹好看。
想起了棉袄，想起了先生，又想起了二奶奶对于先生的称赞。
和先生认识后，家族里好多人都说他太丑，唯独二奶奶初次见面就各种夸赞，这也让先生一直念着二奶奶的好。
她的手也是冷冰冰的，仿佛能看见二奶奶这一生的那条路就要走向终点了。
那一刻我忍不住一激灵，莫名的感觉。每一次来都会牢牢抓着二奶奶看一眼，再多看一眼。心里明白，90多岁的二奶奶是老之将至，所以特别珍惜当下每刻。
和二奶奶说话，我会本能提高音调，大声喊着二奶奶，拉着二奶奶的手，90多岁的二奶奶总能精准叫出我名字，并且每一次都会神奇喊出我家先生。
这实在是太神奇了，九十四岁的老人，子子孙孙几十个，而我只是她侄子家的女儿，她却总能精准叫出我们的名字，不得不惊叹于神奇的记忆力。
二奶奶是个大智慧的人，也是有大爱的人。小妹呼唤着二奶奶的名字，二奶奶也精准叫出她的名字。
站着的小姑姑放下手里提的礼物，环顾那小小的房间一大圈，远道而来的姑姑已经好多年没回家乡了。对于眼前的老人，可能有些陌生。二奶奶真的衰老了，不是那个耳聪目明的老人了。
小姑姑有些发懵站在那里，眼前的老人衰老到超乎她想象了。
我起身为小姑姑让出位置，小姑姑蹲在二奶奶跟前，大声唤着：二婶子呀，我来看你了。
显然二奶奶听见有人喊她婶子，很是诧异，表情里写满着疑惑。小姑姑喊出自己的乳名，二奶奶突然激动起来：丫头呀，你是那个南方的丫头吗？你回来啦，你回山东来了。哎呀，多少年都没见你了……
激动的二奶奶急于想把身子坐直，急切想靠小姑姑近一点，小姑姑急忙靠近二奶奶娘俩，紧密地拥抱着。小姑姑在二奶奶声声呼唤里，似乎还是那个小丫头。
小姑姑已经做奶奶多少年了，做了奶奶的小姑姑头发花白，可是在二奶奶一声声的丫头里笑着哭着。
二奶奶毫不掩饰说：丫头呀，我想你们呀，你们在那么老远的南方，想你们也见不着。咱娘俩呀，见这一面，咱下一面，就怕见不着了…….
二奶奶生性豁达，可是说着聊着流眼泪，可能看见小姑姑或者感受到小姑姑伤心了，马上转换了话题：哎呀，丫头，你可别哭呀，我也知足了，你看我这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这八月十五了，我侄女还能来看看老婶子，咱娘俩还能见上一面，我也是有福气呀。
智慧有爱的二奶奶呀，这一番话说的真切也是事实，惊叹于她及时调整焦点的能力，仿佛她是一个心理学大师。
本想再多聊一回，我的电话小妹的电话轮番打进来，催着我们去饭店吃饭。大家族的家庭聚会地点选好，大多数人已经过去了，我们是趁着饭菜没上好的空隙过来看老人家的。
依依不舍也终究还是要告别，我们四个人陆续走出小屋，走出二奶奶那个小院子。好一会儿大家都安静不说话，小姑轻轻叹了口气，我拉着小姑的手，去向前方饭店准备去家族聚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