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老母亲,八十多了,满头白发。
母亲养育的三个儿子都在外地工作。
我是他最小的儿子,距她一百多里。
从前我们家,日子贫穷。
记忆里母亲起早贪黑,来回奔波家与田地之间 。
我们那儿沙地,土质不肥沃,种出的庄稼产量低。
青黄不接的时候,我家就断了粮。
一家七口,吃饭就成了问题。母亲就拿面瓢东家借点,西家借点。一瓢面就是一大家子人一天的口粮 ,我们姊妹几个吃不饱,我想父亲和母亲也吃不好。
我们就盼着小麦赶紧熟,布谷鸟叫了,暖风吹起来,田里的麦稍有点弯曲,我们就开始收割 。
镰刀在挥汗如雨的主人手里,一下一下,整块地的小麦半晌就收割完毕。
我们没有毛驴,我和爹一架车一架车,把捆成捆的麦子拉回打麦场里。晾晒、挑翻。等晒透了,就开始用牲口套上石磙,在摊开一片的小麦上,一遍一遍的碾压;期间,母亲和姐姐用杈挑翻碾过的麦秸,来来回回四五遍。 最后起场,留下麦子,拢成堆。爹就迎着风,一掀一掀的洒扬麦子。一会,金黄的麦子就和麦糠分家了。
母亲就把麦子放在另一个地方晾晒,等用牙咬着麦子,咯嘣咯嘣的。母亲就让爹赶紧扛着一袋麦子,到村西的打面房里打成面粉。
爹把打成的面粉交给母亲,母亲小心翼翼的把面粉倒到大陶缸里,我们就此能吃上饭了。
我们做馒头,不是纯好面,那时叫“一风吹” ,面和麦麸在一起。母亲用“一风吹”的面和成发面。第二天早上,做馒头。蒸熟的馒头,深黄色,那时吃起来,甜香美味,真的挺好吃,现在已经吃不到了。
接下来的日子,母亲把以前借的面了、小麦了,都赶快还上。
小麦打收完,母亲让爹到集市上,割些肉,给孩子包顿饺子。吃饺子,那时是多么的奢侈 ,一小块肉,一小把韭菜,一小盆馅子。包好几十个饺子,下到锅里,煮熟。母亲都分给孩子们吃了,她和爹从来不尝一口。
其实那年月,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只有过春节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饺子。
有一次,我家的一头小猪死了,母亲大哭一场,那情景常常浮现在我眼前 。
那时,真是苦了点,但活的挺快活。
我家满院都是花,花香伴着我的童年。
如今,生活好了,有时,还真想过去的苦日子。
母亲日渐年迈,手脚不灵便。前一阵子,生了一场病。住院的那会,母亲央着孩子给她买水饺吃。
母亲爱吃水饺,我这时,才知道,真是惭愧。
母亲出了院,回到家,我们几个给母亲包饺子吃。母亲牙不太好了,吃起来慢慢的。可母亲脸上充溢着幸福的笑,笑得很满足。
在家陪母亲的日子,充实、幸福。像是时光倒流,回到童年。
童年呀,有多少故事珍藏;有多少记忆难忘。一年又一年,年年回想,年年念叨,年年回望过去的时光。
我们守在母亲身旁,暖暖的情,真真的爱。温馨、亲融。
母亲能下床走动了,我们也分散了,各回各家。
百里之外,有段回家的路,有颗思乡的魂。
我们陪伴母亲的日子,还有多少?
能守在身边吗,能陪她聊天吗,能给她做口热饭吗?
不能吧,种种原因。
我们与母亲聚少离多。
今天,早起,去集市。
挑好肉,买好菜。回家剁好肉馅;和面擀皮,包好饺子。
我把包好的饺子放进冰箱里,冻上一夜。
第二天,开车飞奔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