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铁皮垃圾桶狠狠的凹进一块,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咒骂以及呜噎声。
噼噼啪啪的声响夹杂着哭泣声、叫骂声从胡同深处传来,我循着着这声响看去,垃圾桶正中横着,扬起的灰尘在空气中嚣张着搅成一片混浊,几个赤膊的汉子正边踢边叫嚷着,那个在垃圾桶旁不断哭泣的男人趴在地上承受着拳打脚踢,缩作一团的身子不住颤抖着似乎要与肮脏的土地嵌为一体。
“妈的,说,你把偷来的烟放哪儿啦?”,其中一个人恶狠狠地说道,又不忘在他身上泄愤地狠狠踹上一脚。
“说话呀,你小子这时候老实了?!烟呢?烟呢?!”,随之而来的是又是一声唾弃晶亮亮地砸在地上。
“呜……呜呜,不是……不是我”,那个垃圾桶边的男人的下颚被狠狠捏着,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伴随着身体不住的颤抖发出含糊的声音来。
“你他妈的信不信我打折你的腿!”
似乎是难以忍受这含含糊糊的怯懦似的,为首的大汉猛地抓起他的领子,恶狠狠地骂道又突然厌弃地扔开。捂了鼻子又狠狠的踹上一脚――早已分辨不清原来颜色的领子散发出油腻腻的污垢味,被狠狠踹上一脚的他瑟缩着捂住眼呜呜哭着,乱发从他沾满污垢指尖中突兀出来,刺啦啦地蓬乱着。
已将到正午,四周沾染着汗渍、恶臭和尘土的空气闷闷地在高温中氤着不肯散开。一帮人终于失了继续打骂的兴致,却又不甘心的又朝他踹上两脚。
“妈的,别让老子再见到你!”,四周的尘土在逐渐远去的骂咧声中扬起又慢慢落下,那个男人的哭声也终于渐渐演变成一两声抽噎。
确保那一帮人已离去后我才蹑着步子走进了胡同,谁家树上的蝉鸣在正午的沉闷里尖锐的叫着又突然乍停着陷入静寂。
“砰……”,突然又是一声。只见那个垃圾桶旁瑟缩的男人忽然挣扎着跪起身来,手脚并用地朝着已经翻倒着横在路中的垃圾桶爬去,裤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破洞惊心动魄色地大张着,裸露在外面淤青的血肉与地面摩擦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咚……啪……”那个男人钻进垃圾桶不顾一切的翻腾着,汤汤水水带着恶臭流散出来,黏糊糊地与土地粘连成呢,而那个男人却依旧毫不在意――无可奈何钻不下的脚蹬着地面,借力更加卖力地在里面翻腾着什么。
“呼……哈!”,从垃圾桶内部发出沉闷却又原本欢快的呼喊――终于,他从垃圾桶里又一次缩着身子退了出来,肮脏的头发几乎遮住了大半脸,却仍掩不住他盯着手中紧紧抓着的那条烟时的兴奋神态。他一边紧攥着烟,又不忘警惕地往两边看看。确认只有胡同树上的蝉鸣无聊地回应他的过分警惕时,他才心满意足地大胆爬了出来,继续手脚并用地缩在墙角。
当我走近他的时候,他依然蜷着身子却又无比惬意地靠在墙角――透过不断吐出的烟圈,他闭上了眼沉溺于这片刻享受中。在他全身或污垢或淤青的黯淡中,似乎唯一能让人看到明亮色彩的便是那星点的烟光。
2017.11 裴陌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