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莳自双九年华那年嫁入顾家,如今已有十三年之久。她膝下无子嗣,顾老爷为她四处求医问药,皆是无疾而终。最终,顾老爷在他诸多私生子中精挑细选了一个带入顾家,过继到了扈莳的名下。
扈莳初见这孩子时,表现得极为平易近人。她神情柔和地摸了摸他的头,嗓音如水:“我只消一眼便喜欢上这孩子了。老爷,不如为他起名为‘顾菡’可好?愿他今后如菡萏般品性高洁,洁身自好。”顾老爷自是满口答应且啧啧称赞。
扈莳之所以成为顾老爷最为宠爱的姬妾,虽说免不了那娇丽容颜、丰腴身材的魅力,但真正为她赢得宠爱的是她的才干,多次为顾老爷出谋划策解决燃眉之急。
于是,当扈莳提出接多年征战在外的弟弟扈孟来顾家长住的要求时,一向锱铢必较的顾老爷毫不犹豫地应允了。
顾老爷虽有许多私生儿女,但与正妻所生却唯独顾锦莞一个女儿,家产的绝大部分都是要传给她的。而扈莳与顾锦莞十分不对盘,顾老爷免不了头疼。
顾菡听闻此事,立刻向顾老爷进言:“儿子实在不肖,竟未曾想着替爹爹解忧。儿子私心想着,娘亲与莞姐姐都是豁达大气的女子。虽说有些误会,但若想疏解,必然也是极简单的一桩事。”
顾老爷便抬起眼来,瞅着这张平庸的脸:“说罢,你有何法子?”
“娘亲与莞姐姐各有偏好。若是以莞姐姐的名义送娘亲几十匹锦缎,以娘亲的名义说通莞姐姐嫁入何家,岂不是一桩美事?”
“嫁入何家?”顾老爷眯着眼睛,“何以见得这是莞莞所欲?”
“莞姐姐房内有绣着何家大少爷名讳的荷包,儿子去拜访莞姐姐时偶然看到了。”
何斐。
顾老爷咀嚼着这个名字许久,才抬起眼来看着顾菡,吐出一句话来:“算你有心了。回去吧。”
顾菡恭敬地退下。
一双平淡无痕的狭长眼眸和虚虚垂下的双手是他掩盖怒气的最佳傀儡。
关于掩饰,他无师自通。
何家。
何斐将双胞胎弟妹的生辰宴交于堂姐何薏准备后仍然挂心不已。往年他都是亲自操持,但今年掌握了何家大权的他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抽不出时间和精力,何况今年妹妹何漱及羿,他更是愧疚。
何漱性格娇蛮,又最为依赖长兄,忍不住发牢骚:“大哥也真是的,为了做生意竟然不顾及我的及笄之礼。”
她的双胞胎兄长何谙凌厉的目光盯着她:“小漱,大哥劳心劳力都是为了何家,别乱嚼舌根说大哥的不是。”
何漱撇撇嘴,不再言语。
正巧丫鬟翘儿引来宜家铺的小厮,何漱眼睛一下子亮了。
“给三小姐请安了。”这小厮年纪轻轻,眼神晶亮,颇有灵气,“我是宜家铺的孙竺,何薏小姐让我来跟您商定及羿礼上的裙装款式。”
何谙见状起身:“小漱你好好挑选罢,我先走了。”
何漱抬起头,嘴角带着笑:“二哥你不给我点建议吗?”
何谙顿了一下,摇摇头:“你自己喜欢什么就选什么吧。”
出门没几步,遇上风尘仆仆的何斐。何斐大步流星地经过他身边,朝他点头致意。
很快传来何漱兴奋的尖叫声。
何谙眉头拧了拧,毫不迟疑地加快了步伐。
易止阁。
“小姐,这是商家送来的。”绛儿递来一张制作精美的请柬。
“请我参加寿宴?”易湘湘瞬间顾盼神飞,“真没想到更名后还能有这样的殊荣!”
绛儿见她高兴,也忍不住笑:“小姐知书达礼,举止优雅,脱离木家也不过是令自身光芒更加耀眼罢了。”
“你这丫头嘴可真甜。”易湘湘突然神情端庄严肃起来,“好生保管。”
“是,小姐。”绛儿收好请柬,“刘樂公子早上预约了时间出售古董,这会儿应该到了。”
易湘湘神情一怔,轻移莲步到楼下,一身青袍的刘樂正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易姑娘,”刘樂起身迎上,将一件用娟帕层层包裹的东西递给她,“您看看这东西值多少钱?我娘亲染了急病,还等着药钱呢。”
易湘湘看着娟帕之中的砚台,心里便有了一番计较。她抬起头来问道:“这砚台是打哪儿得来的?传家之宝?”
刘樂摸了摸头:“算不上。我爹几十年前买来的,说是年代久远的东西。您看怎么样?”
“给你五十两如何?”易湘湘试探地问,见刘樂神色喜悦,她继续说,“虽说是真品,但市面上这类东西数不胜数,你看这价格可还满意?”
“谢谢易姑娘了。”刘樂激动不已。
“那绛儿前去库房取银两吧。”易湘湘转过来望着刘樂,“刘公子且宽心,刘夫人是众所周知的大善人,上天自当庇佑。”
“谢谢了。”刘樂感激不尽,抱着银两立即离开。
绛儿笑着说:“小姐真是心善。这砚台不过是十几年的东西,远不值五十两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易湘湘神情淡然平静,目光辽远安宁,“总有一天,刘樂会以数倍的银两来赎回这砚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