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快立冬了,街上行人都已经裹上了厚厚的棉衣。现在有暖气,人们也不用再为了冬天取暖而发愁。但在我们小的时候,一到冬天,最解馋的还是老家的大炕。
小时候见过我爸盘炕,四周砌上土墙,中间砌上支撑炕胚的柱子,炕的下手留有炕洞,上手留有烟洞,最后架上打好的炕胚,一个暖暖和和的大炕就盘好了。炕胚材料也从我小时候记得的土胚,变成水泥楼板的,再到后来的新型插电的,但我最爱的还是土胚的,虽然热的慢,但保温效果好,睡上最舒服。炕也有两种造型,一种是独立的,一种连着锅灶(烧炕),那个时候的冬天家里的炕就是家里的客厅,吃饭,会有,议事,休息都在那里,家里也不冷,暖暖和和的。
烧炕是个技术活,烧的好,也都不用起来,一觉到天明;烧的不好,要么早早凉了,半夜把人冻的蜷成一团,要么火大了,人睡在上头像烙馍,火再大点,能把炕席烧个窟窿。烧炕的材料太多了,玉米杆,苞谷芯芯,破柴烂布,都是最好的材料。上炕前,先用耙耙把炕洞灰掏一掏,炕洞灰可是好东西,冬天我爸还要给地里上肥用的就是这个。然后把柴火一点点用(壳叉棍儿)捅进炕洞里,洞门口用软和的麦秸秆点火,柴火有点潮的,还得用我婆的蒲扇扇一扇,会烧的,烟少;不会烧的,一会儿房子里就像水晶宫,云里雾里的,等烟散去,鼻孔都是黑的,真的能笑死个人。那个时候的冬天,如果傍晚间回村,家家户户都在烧炕,云雾缭绕,简直宛若仙境,当年我理解“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这几句的时候,对于那个在外求学,一个月回一次家的学生来说,看到冬日里,黄昏下的村子烧炕景,理解的最为透彻。
儿时的烧炕,就是一家老少最快乐的地方。每到吃饭时候,我妈把小炕桌,端上炕,苞谷榛,浆水菜,萝卜丝丝,就是冬天里最饱腹,最可口的饭菜。每到周末,我们姐弟三个都挤在炕上写作业,开始的时候风平浪静,冲突往往是从被窝里的脚开始的,一个蹬一个,一个踩一个,一会会就能把被子掀翻,打到一起,最后等待我们的,一定是老妈的笤子疙瘩,各自揉着被打疼的屁股蛋子,嘴里嘟嘟囔囔,重新坐下继续完成作业,不过我知道,另一场大战就在十几分钟后……一到晚上,妈会把我们每一个人的被窝铺好,我们一个个钻入被窝,听着大人们谝着村里的奇闻趣事进入梦乡,憨憨的一觉睡到大天亮。
烧炕最热闹的时候是过年的时候,因为要蒸包子,炕上最热的地方放满了发着面的面盆子,烧炕连着锅灶,中间就隔着一个半米高的小土墙,婆和妈忙活着炸丸子,煮肉,爛臊子,那香味绝对可以飘个十里八里的,她们时不时的会投喂我们三个,我们姐弟三个就像动物园里的动物,吧吧的趴在土墙上观望,等待,享受。烧炕因为做年饭,一整天都是热的,我们三个一整天,笑容也都是甜的。
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烧炕越来越少了。烧炕变成了电褥子床,变成了客厅里的沙发,家也从十几个人的一大家子,越分越多,家里聚会更不需要在烧炕上,大饭店里一桌餐,几个小时,就像完成任务一样,草草了事。人情也像没有了烧炕一样,温度越来越低,存在感越来越少。
烧炕,是一个名词,也是一个动词,更应该是一个敬老爱老(晚辈给长辈烧炕),家和万事兴(常回家看看)的代名词,是一种回忆,也是一种美德,。
立冬了,我们该回家“烧炕了”。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