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们每次的回家,对于在家的父母来说,都不啻于一次过年除夕?
当我回到家时,老妈正在厨房做着饭。
乳白色的烟雾从这幢老式的红砖房的各个缝隙中袅袅往外透着,远远看过去就像是喜剧中被雷电击得冒烟的人。却不会让人想笑,只会勾得那些离家的游子两眼泛酸。
老妈做饭是惯用柴火的。
每个天气好的日子,她都会拿着竹耙,带上撮箕,到后面的林子里背回几捆干柴。从嫁过来到现在,快三十年了,她一直都是如此。
“我们家得天独厚!”
她总是这样说。老屋后面就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林子,林子里长着的大多是杉树和樟树,杉树落针引火,樟树枯枝做柴,一切都是那么的相得益彰。只需一根小小的火柴,这些来自大自然的馈赠便会化成橘红的暖色,饱暖千千万万围着它的人家。
小的时候我和姐姐也跟着老妈去耙过几次柴,可是每次去都被杉树的针叶扎得满手是血。有了心理阴影后,往后自然打死不肯去了。老妈也不强迫我们,她甚至还有些巴不得。用她的话来说,又背不了几两柴,就知道在那里瞎捣蛋——小孩子的天性让我们总是把玩耍排在任何事情之前。
但是她对于砍柴背柴这件事总是乐此不疲的。也不管家里的柴火是否已经堆积成山了,一旦看到天上太阳了冒头,她就会戴上她那顶大草帽,拿上她那套家伙什,口中小声哼着邓丽君的老歌,兴匆匆的往林子里赶。
“这可是老天爷给我们的。”看着墙边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火,老妈摘下草帽,语气快乐又自豪。
出嫁后的老姐心疼她,怕她累着,花钱给她买了一套液化气灶,可用过一两次之后,她便弃之敝履了。
“用这东西做出来的饭菜总是没有那种味道,一点也不好吃,还是用柴好。你看外面的那些餐馆饭店,还不是打的‘柴火家常菜’的招牌?”老妈把胸脯一挺,显得莫名的理直气壮。
对于她的固执,大家都是无奈且头疼,老姐更是为好心当做驴肝肺生了一肚子闷气。
老妈却不管,依旧我行我素的用着柴火。至于那个“高科技”的液化气灶,被她随手丢到杂物间的不知道哪个阴暗角落里,多年不见它的身影,现在只怕是已经落了一沉厚厚的灰。
“把桌子搬出去,要吃饭啦!”
浓烟里传来老妈那略显老态的声音,在门口踟蹰几秒,我挥手拨开浓烟,用衣领捂着口鼻,冲了进去。
老妈从厨房里进进出出,不停往外端着菜。她每次出来,都会引得一阵白色的搅动,烟雾在她身后化成一道圣洁的披纱。
菜全部端上桌子,和我以前回来时别无二致,一张方桌上被挤得满满当当。
二十几年的养育已经让她把我的喜好摸得清清楚楚,也不管吃不吃得完,只要我喜欢吃的,全都摆上了,菜品丰富得就像过年吃年夜饭——或许,我们每次的回家,对于在家的父母来说都不啻于一次过年除夕?
“爸呢?不等他么?”
“他啊,总是不放心那些菜啊什么的,还不是在菜地田里乱跑?”老妈把我拉到桌前,把我摁下后给我乘了一碗饭,“不等他了,咱吃咱的,吃完盖到锅里,有余火热着,冷不了,等他回来自己端。”
“你要多吃点,人都瘦了。”她坐在我旁边,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我,发红的眼圈里透着毫不掩饰的疼惜。
在她的印象里,儿子总归是要胖一些的,即使我与那时在家没什么区别。在她想象中,儿子在外总是很辛苦很累的,即使我在上学劳度并不大。在她的手中,竹筷总是不停的把肉菜往我碗里夹,即使我的饭上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够了,够了妈,都要放不下了。”
我连声说着,声音却有些哽咽。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显得那么的忙忙碌碌,连吃饭也是随便应付——或者是点一个“柴火家常”用天然气做出来的外卖,要是时间紧迫,那就是一桶泡面了事了,又何曾像这样坐下正正经经的吃过一次?
夹起一块腊肉,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肉是自家杀的猪自家熏的——这或许是老妈坚持用柴火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她总是希望能把自己最好的给自己的一双儿女,无论是小菜,腊肉,还是她走家串户才讨来的土鸡蛋。
肉带着晶皮,很有嚼劲,半肥半瘦,肥而不腻。虽然比不上外面超市速成腊肉的卖相,但是每一丝肉中都浸满柴火烟熏的独特的味道,温馨之余又带着一点点的甜甘,这是那些速成品所没有的。
我闭着眼睛,慢慢咀嚼,让这种味道缓缓的弥漫我的整个口腔。
这,是老妈的味道,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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