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永远17岁,但永远有人17岁。
“在这个流离失所的年代,若有一些零星的温暖,便被我们迫切地抓在手里,那么迫切,所以才被人伺机伤害。”
1.
一个月前,我坐在塔塔的电动车后面问他,你喜欢乖的还是喜欢骚的。他犹豫了一下,我就知道我有了答案。
电动车旁边的风哗啦哗啦地吹,灌进耳朵里,生生地疼,我把外套帽子抓起来扣在了头上,不死心,又问了他一遍。
最后他说,我喜欢你这样的,我说我这样的是那样的。
他没有回答。
喜欢乖的又拒绝不了骚的。
2.
塔塔是小影的男朋友,七年以前,我们是同班同学,那个时候我还念初中,可约和不可约还是一道数学题,但是班主任会很疯狂地追捕打击早恋的同学。
十几岁的小男孩啊,完全就是行走着的荷尔蒙,一次三秒钟的对视可能就会让小女生在下午的三节课里一直心神不宁了。
塔塔就是那一类的小男孩,我和小影就属于那一类的小女生。
后来他们两个就好上了,用塔塔的话说,就是所谓的“眉来眼去勾搭”上了。
那个时候小影成绩好的一塌糊涂,塔塔属于那种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人,我属于中间的那一种,乖但是骨子里还是想变坏的,没有三观,是非对错都是自个儿定,如果做一件荒唐事儿会让自己显得酷,那我就觉得它不算是坏,它就是干干脆脆的酷。
在塔塔的怂恿下,我们三个人有时候会逃课打游戏,学校外的小网吧,一个人花八块钱就能包夜,还不用给身份证。
塔塔打游戏很凶,小影不喜欢,但是我喜欢,我一直觉得他打游戏特别帅,咬着嘴唇不眨眼,偶尔眉毛一挑爆粗口,然后转头看小影,笑嘻嘻地去摸她的头或者拉她的手,像一个已经长熟了的男人。
小影去了也不打游戏,她的任务是帮塔塔把前一天的作业写完然后和我一起看电视剧,那个时候流行的还是《一起来看流星雨》,我们吃着方便面撑着脑袋一集一集地追,看困了就趴桌子上睡。
无聊的时候我也会写文章,记录我那段酷酷的热血青春(其实是狗血),塔塔会细心的把提前带来的外套给小影盖上,然后提醒我困了就睡,我看着他笑。
我们经常一玩就是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就那样头发凌乱地去楼下的厕所冲个脸,然后掐着点的翻墙会学校去上早读。
早上会有毛茸茸的阳光,念书的声音里还会有人捏着嗓子唱周杰伦。
有时候经过老师们的办公室的时候,会听到他们七嘴八舌的八卦谁谁谁可能喜欢谁谁谁,然后商量着怎么去翻他们的书包看看有没有小纸条小情书一类的东西,试图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当然他们也确实那么干了,可是这种事情哪里管得住,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地和老师们进行着较量,不屈不挠。
老师们的视角看学生,做什么事情都像是过家家,其实我们那个年纪,就已经是做爱的年纪了。
初三那年,中考组织学生去体检,我们那个年级组里有几个女生被检查出怀孕,这事儿比怀才不遇还让人欲哭无泪,孩子的父亲才十岁出头,家长想剪他的小鸡鸡,又怕让女儿守活寡。
那个时候的小男孩也普遍有骨气,都站出来说。
叔叔,我们是发自内心的,是真爱,我要娶她,对她一辈子负责,如何如何。
那个时候啊,一夜情不叫一夜情,叫真爱。
那个年纪啊,过家家不叫过家家,叫真爱一生。
小影和塔塔睡没睡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想和他睡。
3.
高考以后填志愿,小影北上,我南下。塔塔继续留在小镇打游戏,但是他已经学会了抽烟喝酒和泡妞儿。
我和小影基本上不怎么联系了,她朋友圈晒出来的小姐妹我都不认识,我从来不问,她也不跟我讲,彼此之间心照不宣,有时候两个人聊天也只是谈谈过去,像是缅怀又更像是祭奠那段青春岁月。
塔塔剪短了他的杀马特发型,但是染了一撮儿黄毛,还留了小胡子,搞笑极了,后来我想那应该就是他在极力地证明自己已经是个成年男人的表现吧。
他偶尔无聊跟我开视频,我不开摄像头,就看他在那头一瓶一瓶地灌酒、打游戏。两个人没有什么话说,想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
我想,可能我们三个人就只能这样越走越远了吧。
4.
大二,期末考试刚结束,塔塔忽然说要来看我,他说你寒假了吧,小镇太冷了,零下啦,我去南方找你过冬吧。
我说成,带上小影儿,你俩一起来,我们好久没聚了。塔塔说我明天的火车,后天到,我不认识路,你到车站接下我。我说行。
那天下午我还特意去学校的化妆品店里让老板娘给化了个淡妆,遮了遮脸颊上的痘印,婊里婊气地穿上那双烂大街的SW5050。
但是我没想到,塔塔是一个人来的。
他叼着烟,我说,她人呢。塔塔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说分手了。我比他更尴尬,我握住手,指甲嵌在手心里,留下了一排红色的小月牙儿。
塔塔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扔地上,用脚碾灭,他说小绾啊,我太想你了……
后面的我就听不清了,我楞在了那里,脑袋跟爆炸了一样,血脉贲张。
我说别闹,然后转身把地上的烟头捡起来扔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说你别装。
我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脸红心跳,心神不宁。
……
5.
我下载了探探,上面的小男孩一个比一个帅,我只匹配不说话,后来有人说小仙女加微信吧,我看了下他照片,我说行。
他说你多大了,我说96的。他说我比你大一岁,朋友晚上约了酒吧街去玩儿,一起吧。我想了一下,我问他我能叫上我的小姐妹吗。他说十点钟去接你们。我说晚上又门禁,我们要回来的哦。他说哈哈哈理解。
有花着烟熏妆的女生一个人猫着腰在门口呕吐,锋利的高跟鞋以及性感的红色裹臀裙,我开始有一点点害怕了,我使劲儿地跺了下脚,低着头走了进去。
大冬天的,女孩子们几乎全部光着腿,和一些男人扭成一团,躁动的音乐里我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一直跳。
他要了一瓶芝华士,然后问我喝什么。喝什么,我啤酒都没喝过两次。然后我想起我以前和小影去唱民谣的小酒馆里喝的那种小瓶百利甜,我说百利甜吧。
他笑眯眯地刷微博,侧着脸,像极了塔塔。手机视频里的那女人胸大屁股翘,吐着舌头跳爵士。
明明灭灭,恍恍惚惚。
6.
后来呢,后来有点怂。
我说我要去洗手间,然后一个人滴滴溜了回去。
这篇文章写作手法上的灵感是来源于我高中时候看的日本漫画家普津泽画乃新的恐怖漫画《二重身》。二重身――Doppelganger,在德语中翻译的是“两个人同行”。这是心理学上的一种特殊现象,通俗来讲就是说在现实生活中自己看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