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移云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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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写作获奖是何时?我启动引擎在脑海里搜索,搬出了十多年前的记忆。
那是在一个周五下午,秋风萧瑟,秋水微寒,阳光从云的缝隙洒在秧田里,水面波光粼粼,农人们撸起裤腿在插秧。我们的学校四周被水田环绕,宛如绿林中的孤堡。
在83班的教室门口,教语文的罗老师迈开急促的步伐走进教室。这是一个初中毕业班,读完这一年我们就升高中了。教室里静悄悄的,偶尔传出一两声桌椅摩擦的声响,或是“吭吭”的咳嗽声。
四十多岁的语文老师,红润多肉的脸,眼光像浇花水壶里的水滴,点点匀匀地落在每一位同学身上。
“同学们,根据上级的指示,我们学校里参加举办的‘春蕾杯’全国中小学生作文赛。想要参加的同学每人交三块钱到你们班主任谢老师手里。周一开始报名。”
夹带着古楚语的普通话不洋不土,不伦不类,话音刚落,就听见教室里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声音。
“听人家说,获得一二三等奖的同学可以保送上重点高中。”一位同学喃喃地说。
“这到是条上重点中学的好途径,可惜我的作文写得一塌糊涂。”另一位同学小声附和。
“我对自己的作文有信心,可我们就要初中毕业了。”高个的某同学挠挠头皮,好像那寸头被虱子掐了一下,“比赛结果还没出来,我们就离开这里了。”
我听着同学们的对话,心里乐呵呵地打算:三块钱参赛费,也不是太大的事,可以从自己的零花钱里抽出来,如果真像同学们说的那样,取得名次 可以保送上县一中的话,那倒是一件好事。
我在下个周一的上午,就把一篇题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作文,连同在花布钱袋里积攒了半年的三块钱零花钱,一并捧到班主任谢老师的手里。
谢老师任我们初一时刚从师专学校毕业,听说只有十九岁,初出茅庐,唇髭没长齐,班上那群调皮捣蛋的猴子,他压根儿降不住,这猴王不好当。班上参加作文赛的同学不到十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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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里焦急地等了三四个月也没有等来我们参加“春蕾杯”作文赛的结果,中考越来越临近,马不停蹄地加紧复习,再没有心思左顾右盼了。
半年后,我成了县三中的一名高一学生,学习任务更是繁重。由于在初中三年基础打得不牢,面对九门课程应接不暇,顾此失彼,如同钻进了荆棘丛,慌乱不堪,浑身被刺疼。
每天上学的早晨,我和同年级的朋友小琴抄近路去学校,那是一条崎岖的山路,三四里不见一户人家,惟闻蝉鸣和鸟语。十余华里的上学路,我们脚底带轮快跑也得一个小时,进入教室时,我们的额头上会冒出细密的汗珠一层。下午五点一十放学,赶到家里,天已擦黑。
晃晃眼,两个月的高一生活就悄悄地溜走了。参加作文赛一事,早已沉入脑袋犄角。这一天,我和同行的小琴边走边聊边笑,很快就要到家了。
突然,听到有人在喊我们的名字,“小琴,晓霞……”我和小琴扭头四下里寻声,我仰头见初中的同班同学春梅站在她自家的地坪前,她是我和小琴共同的朋友。春梅家建在一个五六米高的陡坡上,她跟我和小琴挥手招呼:“你俩放学了。”
“你们放假了吗?”我昂头瞅着春梅问。春梅和我们班上十几位同学在县城“创世纪”读中专。
“是的,我们学校放假两天。”春梅顿了顿,脸上掠过一缕惊喜,在记忆里寻找了不到半秒,“晓霞,你知道吗,你获了一个全国大奖,是你参加的作文赛获奖了。我们学校的同学都在议论呢。”
作文赛我只参加过“春蕾杯”,初二时参加了一届,全校都没有听说过有一位同学获奖。我心里琢磨着,难道这次老天爷垂爱,获得奖了。与春梅偶遇后的一段日子,我的心情舒畅,走路脚底生风,但我又在心里彷徨,不敢确定这件事的真伪,又没有地方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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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受过的最大厚遇。它让我趾高气扬,信心满满。
在单调枯燥的高中课程里沉浮,精疲力尽。一天下课后,我从班主任那里收到了三封信,是创世纪的同学寄来的,两封是平日里玩得好的同学的私信,一封是创世纪的同学们向我道贺的联名信。
从来就没有朋友主动给我寄过书信,而这次一接就是三封,众星捧月,受宠若惊,那感觉真是太好了,让我难以形容。
时隔十多年的今天,信中的内容我大都忘记了,但那份沉甸甸的同学情和历久弥新的获奖体会影响着我,鼓舞着我,直至今日。
信中大概是说我获得了“春蕾杯”三等奖,是初中学校的校长在学校的表彰大会上说的,原初中学校里获得此殊荣的另一位是初二年级的梁平原同学,我与梁平原同学同获春蕾杯的三等奖。
信中的另外一些内容是“展翅高飞”、“更上层楼”之类的鼓励话语,历时太久也都忘记了,唯一记住了与我同时获奖的初二的校友梁平原。当时我们一个班六十多位同学,每个年级大约两百多人,全校参赛的有多少人不知道。我获奖了吗?我从同学们口中得知,我不是很确定。
后来又从我堂姐婷婷的口中更确切地得到了我初三时作文获奖的事。我和婷婷同读于县三中,她比我高一届。那天下着滂沱大雨,泥泞路滑,我没有抄近走山路,虽然心疼那一块钱车费,还是打算坐班车回家。
等车的人群中,婷婷叫住了我。彼此问候之后,婷婷姐粉嫩的脸,笑容绽放:“晓霞,你知道了吗?你获奖了,是大奖呦。”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盯住婷婷闪亮的眼睛问。
“我弟弟告诉我的,他说是初中校长在操场上说的,你们原来的班主任谢老师现在教他们,在班上也说了这件事,以此来鼓励他们好好学习。”婷婷姐眼珠眨了眨,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听说与你一起获奖的是初二年级的梁平原,同是年级组第三等奖。”
当时的我眼前展现出一幅画面:从初二升为初三学生的梁平原一脸自豪和骄傲地站在操场台上,拿着奖状或是获奖证书,深深地向台上的老师们鞠躬。
那是我多么渴望,多少次梦寐以求的时刻呀!
而我的名字,在我初中毕业后,依然从昔日威严的校长嘴中吐出,引校长脸上增添一抹光彩,为原初中母校增添一份荣耀,还能让学弟学妹们眼馋一回,这种感觉棒极了。
当时,我们学校可是闭塞的乡村学校,我们可都是贫困的农村孩子,能获国家级别大奖,想想都令人心潮滂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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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耳闻弟弟说起我们初中三年的班主任在我参赛的下届,下下届的“春蕾杯”作文大赛中说起了我获奖的事,虽然我本人得来的都是第二手,第三手获奖的信息,但信息内容基本吻合,我自不会傻傻地去怀疑,但也没有时间,没有勇气向老师去打听,确定。在我心里就当那一日,我也和梁平原同学一样,自豪地站在了领奖台上,受千百同学瞩目,艳羡。
高中后,我还参加了一家杂志社举办的作文赛,只获了一个优秀奖,得了一本淡红色的获奖证书,之后十余年从未参加过大小赛事。
初中毕业至今,我再也没有见过我初中的班主任,也就没法确定当年获奖的事。初中校长在我毕业后,我倒是经常遇见,现今他还成了我恩师,多次鼓励、指点我写文章,经常在我微信朋友圈的文章下面点赞,评论。
当年获奖一事,我真是不好意思向他求证,也没有多大一个奖。它已蒙上了岁月的灰尘,挥手一拭,在我心中,它却依旧光泽鲜亮。它对我来说意义重大,除了在当年获得同学们和弟弟妹妹的关注,羡慕和鼓励外,它更重要的是成了我人生低谷时的打气筒,加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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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之后十多年的生活中几乎每日手不释卷,坚持每天一篇日记。在写作这条道上执着,坚守,除了因为兴趣和情怀外,我坚信,我能行,我能写出一条康庄大道。
虽然现在真正意义上的写作才刚刚开始,我相信在下一个春天,或是下下个春天,或是下下下个春天……它能春意盎然,满树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