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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到了一个可以变美的药方,药方的原料竟是鲜活的小猫。
但是后来我那本以为会变得漂亮的脸却慢慢扭曲,裂开了无数缝隙,
药方原料们发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恍惚间,我看到了无数小猫的残肢断臂,那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1
“1861年,匈牙利有一个叫塞伊特的城堡,城堡里面住着一个漂亮的女爵,她容貌艳丽,据说能够吸引一切见过她的异性,而她保持美丽的秘方是——”我听着面前男人讲的故事,没有什么比变美更能吸引我这个过了气的主播,市场压力,优胜劣汰,整日在数据比较中的我渐渐地崩溃了,肥胖、脱发、失眠……厚重的粉底再也遮不住我的憔悴,失真的美颜惹得榜一大哥厌烦,耗尽脑汁的文案被运营当成“一堆废纸”甩在脸上,在看到我最后一个视频寥落的数据后,公司把我的账号交给了一个新人主播,而我则被公司无期限地放假了。
我绝望地看着做直播时精心粉饰过的背景墙,回想着自己刚刚直播那会儿顶着的美少女头衔,欲哭无泪。这时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一个陌生的头像向我发了消息。
“最近为什么不直播了,我一直等看你表演跳舞呢。”
“公司说我状态不好,让我放假了”看着好像是粉丝,我翻着记录,这位大哥还曾大方地给我刷过几个飞机,对于我这种小主播来说,这种很久不直播还能私信关心我的“真情粉”可不多。
“我看你最后一次直播,确实没有以前漂亮了呢……”我厌恶地放下了手机,果然,哪有什么“真情粉”。但是手机却一直在响着,我拿起手机想要“回敬”那位大哥几句,只是他后来的信息却迷住了我。
“想变美吗,我有办法,来找我,我把变美的办法告诉你。”
这对我来说真是足够诱惑,但我又想着那人会不会是骗人财色的坏人,内心犹豫。
可那人好像知道我内心所想,直接给我转了一笔账,说是给我的见面礼,又约我去了本地最豪华的西餐厅,我被这诱惑迷住了眼,想着那个能变漂亮的方法,我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来人金边眼镜,斯斯文文的打扮,和我印象中沉溺直播的男人并不一样。
“你是章章吗,和直播时候的样子倒是很不一样”男人说话单刀直入,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我,我怨毒地看着他,心想要不是图他的变美方法,我真会一杯水泼他脸上。
然后他就给我讲了那个发生在1861年的故事,在讲到女爵变美的方法时,他特意停了下来,玩味的看着我。
2
“那秘方是什么?”
我适时地提问,也算是给他讲故事做一个捧场。
“人血,新鲜的人血,据说她在女仆们的手腕和脖颈上都开一个深深的刀口,然后把女仆们吊起来,她便采着这些鲜血在月光下沐浴……”
我失笑“所以您约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我讲一个中世纪的灵异故事。”
“当然不是,我是带着满满的诚意来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张,是Y大学的医学教授,我最近在做一项科学研究,事实上,那个女爵利用人血变美的方式确实有所依据”。
张教授带着他的研究报告给我讲了很久,他用那些精准的数据和生动的例子让我相信,更让我恐惧。
“这是犯法的吧,就算那东西真的有用,我也没有钱……”只有初中学历的我不懂那些数据和术语,仅有的一点关于科学和律法的理智也被张教授勾勒的关于人血美容的奇迹蒙蔽。
“所以我才叫你出来,人血纵然有效,但是到底是违背律法和人伦的事情,所以我们最近在做新的实验,用其他哺乳动物的血配上中药材以求达到更好的效果,但是我们需要临床实验,你或许可以试试。”
张教授说着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这是我们最新研究的成果,如果你愿意做我们的志愿者,我们可以让你入股,带你参加后续的研究,如果真的成功了,你就可以旱涝保收,不必再直播受那些窝囊气了。”
我睁大了眼睛,闻着那小瓷瓶里散发的幽香点了点头。
回到家里,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小瓷瓶,味道很好,没有任何的血腥气,只有植物草本的气息,那膏体也是白色的,我慢慢放下心来,用小勺挖出药膏,轻轻地揉在脸上。
那膏体质地轻盈,抹在脸上很快就被吸收了,第二天早晨我迫不及待地照起了镜子,我的脸果然紧致了很多,几颗昨天还红着的痘痘只剩下了红色的小点儿,我欣喜若狂,没两天就将那小瓷瓶的药膏用个干净。
3
这两天张教授一直没有联系我,像是给足我选择和犹豫的时间,殊不知一夜复一夜的安睡,一日复一日好起来的脸色让我的内心接近疯狂,恨不得马上就找到他再要几瓶这种药膏。
在最后一点药膏用光之后,我拿起手机主动联系了张教授。
“教授,我愿意做你的志愿者”电话的那边张教授也很高兴,他又约我去那个西餐厅。
“很好,你的脸已经适应了我们新研发的产品,如果坚持用下去一定会有更好的效果,只是接下来你要为我们的科研贡献一些力量了”。
“你要我怎么做”我自然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只是我不确定变美的代价是不是我能够承担得起的。
“你不要紧张,等一会儿你和我一起走,我带你看看我们找的人血替代品。”
从西餐厅出来,我就紧张地跟着张教授,他开车带我到了一个老旧的小区,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笼子,笼子里有香喷喷的烤肠和牛奶,张教授带着我走到了一个破旧的垃圾桶旁,他温柔地蹲了下来,温和地说“咪咪,我来了,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不一会儿,垃圾桶后面传来小奶猫“喵喵”的叫声,没一会儿一只瘦弱的小黄猫从垃圾桶后面颠颠地跑了过来,向张教授友好地叫了叫。“这些流浪小猫很容易和人建立信任,我就喂了它两天,它就和我处得跟亲人一样”张教授戏谑地说着,他那金丝眼镜在月光的照射下露出凛凛寒光。
小猫却很快乐,牛奶粘了它一嘴,肚子喝得鼓胀胀,可爱地舔着自己的脸和爪子,看我在看它,它便友好地跑到我身边蹭了蹭。
“把它抱走吧,这个小家伙对我们的研究有大用。”
我好像预感到了什么,看着小猫怔怔地没有动。
“如果你想退出,现在走也可以”张教授依然微笑着,“不用勉强,毕竟你没有不可替代性。”
“没有不可替代性,没有用……”这话我听过无数遍,从老师的轻蔑的语气里,在和主管的卑微的谈话时。我受够了这样卑微的日子,咬了咬牙,抓起正在吃东西的小猫塞进了笼子。
小猫一路上不停地叫,吵的我头疼。张教授的车很快到了一个大型的库房,我提着猫走了进去,等他打开了库房的灯,我才发现与其说那是库房、实验室,不如说那是一个屠宰场,屋子中间放了一个长条的破桌子,桌子上还有斑斑血迹,屋子四周有各种各样的刀、火钳……
我瞬间觉得头皮发麻,看过的那些关于“连环杀人”的故事一幕幕地在我脑海里涌现。
4
“你要干什么,我现在就能报警!”
“放轻松,这些东西和你无关,只是实验工具而已,章章,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举起摄像机,然后帮我录像,但注意一定要调整好角度,那是你们这些主播最会的事情”。
我按照张教授的指示架好相机,调了一个暖调的光。
只见张教授慢慢地向小猫靠近,那猫咪不知道危险来临,还讨好地向张教授蹭了蹭,我猜它以为张教授要收养它,正在陪它玩,可它没想到迎来的却是生了锈的铁签,张教授将那铁签深深地扎进了小猫的爪子,那猫震惊地瞪大了它那漂亮的蓝色眼睛,随即那眼睛变得怨毒。
那猫没有叫,只是狠狠地盯着施暴的张教授和正在拍视频的我,我吓得想喊,但张教授拿着带血的剪刀向我比划了一个狠戾的动作——他刚用那剪刀一段一段地剪掉了那小猫的尾巴……
我的眼里都是泪,有恐惧有愧疚……我就站在那儿,直到张教授示意我拍摄结束,他烧了那只还有半口气的小猫。
我吐了起来,眼泪像洪水一样流出,向他尖叫,怒吼,抒发着自己的愧意和懊悔,张教授冷冷地站在那里看着我发疯,向我的后方指了指,一个监控视频闪着红光,标志着它正在工作。
“乖乖回去等我,但最好把嘴闭得紧紧的,你已经参与进来了”张教授擦着手上的血,慢悠悠地说。
我没想到张教授居然把我拍摄的那段视频放上了公共网站,一时间,恶评如潮水一般涌进了他的视频下面,“没有人性”“该死”……有的话根本不能听,说实话,如果不是我也参与了进去,这种恶评中一定有我的一条。
但在我还没来得及质问张教授,他送的包裹便很快就到了,一大瓶药膏,一万块钱。我的手微微颤抖着,联想着那只在酷刑之下挣扎的小猫,我干呕了起来,这时,张教授发来的微信却像催命符一样响了起来。
5
“东西收到了吧。”
“用不用随你,钱如果不想要的话也可以给我转回来。”
“但是你最好闭嘴,那个视频,除了有你拍摄的视角也有库房监控的第三视角。”
“视频里面有你的脸哦。”
“信不信只要我动一动手,你就会知道被口水淹没的感觉。”
“当然,如果能继续合作的话我还是很欢迎的。”
“你要知道,这只是个实验阶段,未来我们会有更人道的方式。”
看着一条条蹦出来的信息,我的心如坠冰谷,我知道,无论做与不做,我的人生都完了。
“你为什么要把视频公开,我查过了,传播虐待动物的视频是违法的……”
“实验是需要资金的,你看看我那个视频,不要只关注评价,可以看看收藏那一栏。”
“有的人很喜欢……除了热度获得的收益,很多人私下给我打赏了……”
我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不等我考虑,张教授又发了新的邀请。
“后天晚上七点,来吗?”
我打开微信,余额只有三百多,我甚至在当下连马上把钱还给张教授的能力都没有,我苦笑,怨恨地觉得,是上天不给我向善的机会。
“收到”我回复。
那天晚上我在脸上涂了很厚的一层药膏,吃了很想吃的蛋糕,买了最喜欢的口红色号,我以为罪恶感会让我睡不着觉,但事实正相反,我躺在床上昏沉沉地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来之后我想,我可真是个混蛋。
可日子还得过,人过了有钱的日子就不想再回到过去。
当天晚上张教授没来,我按照他的指示去一个高档小区的垃圾桶,我在那儿找到了一窝小猫,小区里的人很好,这窝小猫附近放了满满的一盆牛奶配猫粮,小猫们似乎也很信任人,但在我打算抓走小猫的时候看到了附近的监控。
“不行,这里有监控,这些猫显然是有人喂的,如果我拿走了,会有人找到我……”
“今天不会,今天整个小区的电力都有问题,白天勉强供电,为了修好,后半夜的时候才把所有电都断了,所以现在整个小区都没有电,你是我的合作伙伴,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我环视一圈,才发现小区的路灯确实没有亮起,如此我再没有拒绝的理由,我一咬牙,把几只小猫放进了“死亡之笼”。
6
这几只小猫安静得很,许是吃饱了犯困,它们一声也没叫。但我自己却怕的要命,找不到出小区的路,我胡乱地绕着,小区里白天美好的绿化在我看来都变成了要命的恶鬼,我感觉每一个落地窗后面都有一双审视的眼睛看着我。
突然一束光闪过了我的眼睛,我感觉对面楼上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速度之快我甚至没有看到那个人影在第几层楼。
在我惊慌之时,手机突然响起来,张教授的声音严厉又急切“你怎么还没出来,电路马上就修好了,你再不出来摄像一定会照到你!”
“我知道,我找不到出小区的路了。”
“向北走,走到头有一个小门,钻出去,快!”
我勉强找到地上北向的指示标,带着猫疯狂的跑。在小区的路灯亮起之前,我终于跑出了小区。
张教授又一次带我去了那个小仓库,我又一次按照张教授的指示架起了摄像机,满眼猩红!猫的惨叫声从我的耳朵里钻进了大脑,我呕了起来。
听到呕吐声,张教授嫌弃地走了过来,“到这儿吧,你呕吐的声音这么大,后期消音很麻烦!”顿了顿他又说“反正是为了你好,到时候视频也是你做!”
“你真的是Y大教授吗?”我擦了擦嘴,第一次站直了身子看他。
他怔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是什么让章章怀疑了?”他抹了抹手上的血,掏出几个漂亮的小瓶子。
“你为什么对那个小区那么熟悉?连什么时候修好电路都知道……”
“章章真的是很聪明,只是,我是什么人很重要吗?”张教授,直到现在我也习惯这么叫他,坐的姿势很随意,他将两只手舒服地放在满是小猫皮毛和碎肉的桌子上。
“我这样的人啊,确实怎么能只是一个教授,你后面有个架子,架子上有一个文件,读读,你就知道我在做什么了。”
张教授镇定的脸和满不在乎的语气让我下意识去按照他说的做,后排书架上的文件落满了灰,文件上面的字我不认识,前几页的内容我也看不懂,都是复杂的图纸和符号,我震惊地张开嘴,后来我觉得那时震惊的心理是源于对未知的敬畏和恐惧。
“后面有翻译后的版本,你估计看得懂那个”张教授慵懒的话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将文件翻到了后面,很多的内容和之前张教授和我说的一样,不一样的是文件补充了后面的内容,这上面非常详细的介绍了人血的作用。
关于人血的实验,时间持续了很久,最近一次是在某个特殊的时期,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一个贵妇人用年轻姑娘的血沐浴,在用血前,那个老太婆会用尽方法刺激那些少女,让她们恐惧,痛苦,绝望地流尽最后一滴血,这种方法让她将人血的作用发挥到极致:虽是垂老之年仍然年轻如少女,后面还配着那个女人的照片。
文件的最后一页,好像是新加的,上面描述了在保留了对供血体折磨的同时,将供血体的血与多种草药结合,研究不断地调整血液和中草药的配比,让这些血发挥的效果无限接近人血。
7
“我是谁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可以给你想要到的一切。”张教授说完慢悠悠地走过来,从我手里把文件拿回来整理好放到了原处,给了我两个瓶子,“实验到这儿已经基本要完成了,成果你可以试试”。
没有威胁,没有想象中被揭露身份的暴怒,他非常冷静地向我做出了挑不出什么的合理解释,可不知怎的,我只觉得他的眼镜片仍然泛着冰冷的寒光。
“所以这才是那份资料里说的真正有效的……血?那你之前给我的是什么?”我想起那瓶药膏,虽然没有资料里说的那些奇效,但是我的脸也确实好得很快,在内心深处我真的非常期待那瓶鲜血的功效,我的手颤巍巍的,想接,又不敢。
张教授却突然把瓶子收了起来,又从兜里拿了一瓶药膏“不是我不给你,只是你不能直接用血,否则脸上的皮肤是不耐受的。”
他依旧耐心地和我说,“我们是伙伴的关系,好聚好散吧,今天晚上你再用一次这瓶药,后天你去四季宾馆的444房间,我会先去把这瓶血放进洗手间,你在那里把它用了,绝对不能拿出去,这是秘密。用后起码能保你二十年的美貌,你不用担心别的,我会把录像里有关你的一切删掉,或者你自己删,我不去,我提前把电脑给你放在房间里?”
说到这儿张教授顿了顿,似乎在等我选,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面一种。
“我们再也不见吧,你把电脑放在那儿,我自己删,用了血瓶我就走。”我看着他满手的血,又是禁不住的恶心。
我哆哆嗦嗦地接过那瓶药膏,脚上轻飘飘地回了家。
我将药膏涂在脸上,依旧是冰冰凉凉的触感,可是晚上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我耳边先是出现了“嗡嗡”的轰鸣声,紧接着,轰鸣声变了腔调,野猫的嚎哭声渐渐地响了起来,我头痛欲裂。万般无奈下,我给张教授打了个电话,“我头疼,你的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张教授慵懒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就像上次说的,药一直在研究阶段,要不然也轮不到你,头疼是药膏带来的不良反应而已,等你后天用了那瓶‘精华’后,相信我,你将迎来新生。”
和张教授通过电话后,他给我转了八千元的账,我没收,我吃了一大把的药,补气血的,养身安心的,安眠的……最后不知道是哪个药起了作用,我昏睡了起来。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头还是疼得厉害,我打开了手机,张教授不出所料地将视频传到了公共平台上,视频下方骂声一片,甚至还有人在留言下方发布了追杀令。我稳住心神看了那视频的全貌,一个镜头闪过,我心里一惊,那是我在呕吐的时候不小心调动的镜头,虽然没有照到脸,但我的大半个身体已经出现在镜头前。我慌忙地找到昨天穿的那身衣服,忍着头疼将衣服烧成灰烬。“做贼心虚”四个字此时在我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应该没事吧”我的手不住地颤抖,然后破罐子破摔地将那个红包收下了,那是老娘拿命挣的钱。许是天亮了,耳边的嗡鸣声好了许多,但这也更加坐实了我心里“野猫报仇”的疑窦。
这时短视频平台的后台消息突然响起来了,我手一抖,差点儿把手机扔在地上。
8
“我认得那只猫,那是在我们家小区的流浪猫。”
“昨天晚上我们小区停电了,我恰好拿手电筒找东西,我看到你抱着什么东西跑走了。”
“我刷过你的直播,虽然只一眼,但我认得你。”
“想要自证清白,拿出证据告诉我你昨天晚上在哪儿。”
我哆嗦了起来,我做梦也没想到,那个一晃而过的人影竟然成了我的掘墓人。不对!他没有证据,就算他看见了又如何。
“你胡说什么,昨天晚上我在家,你不要无赖好人”
我回了一句,然后再不敢看手机。再等一天,就一天,等我用了药彻底变美,我就多做好事,我会成为一个好人。
我本来好转的头痛再次发作了起来,耳边又想起了“喵呜喵呜”的声音,我拉开了所有的窗帘,阳光刺痛了我的眼,浑身变得滚烫,但一会儿我又想起来那天晚上的人影,我又拼命地把窗帘拉起来,瑟缩在床角上。
我看着小猫受折磨而不助,现在精神也在不断地受着阉割。
躲了一会儿,我想着还是要去人多的地方,那天我去了网吧,最热闹的餐馆,还去了我们这儿最红的打卡地,但让我崩溃的是,无论我走到哪儿,野猫的影子就跟到哪儿,那些个小猫的灵魂就像磁铁一样跟着我。
我害怕到想吐。
好在,我终于熬过了一整天,我迫不及待地去了约定的四季酒店,444房间的门虚掩着,好像就是为了等我,“删了东西用了药赶紧走,保重,章章”桌子上放着纸条。
我打开电脑,点开了电脑所有的磁盘,看见文件夹就删,最后再清理了回收站。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傻得可以,每一个文件,其实都是可以复制的。
做了这一切后,我的心稍微安了一点,迫不及待地去了卫生间,一个漂亮的小瓷瓶安安静静地躺在洗手台上,里面的液体有点儿粘稠,许是加了其他药的缘故。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化妆,眼下黑黑的,那是几天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我给自己打气,然后将瓷瓶里的药一股脑地倒在掌心,在脸上慢慢揉搓。
“喵呜”声音从镜子里传来,我大吃一惊,抹了一把被那药糊住的眼睛,没有我预想的美貌,镜中,我的脸在向我笑,灿若桃花,然后慢慢裂开,一块又一块,猫咪蓝绿色的眼睛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背后。
“不!”我大吼一声,然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9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感觉有人不停地在按我的胸口,冰冰凉凉的液体喷在我的脸上,我一个激灵行了过来,睁开眼,不再是444房间,而是一间明亮的居室,我完全不熟悉的地方。
“你醒了,慢慢起来,你还得恢复一会。”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很温和,那腔调和张教授有一拼,我无奈地笑了笑,我这是又进了哪儿的狼窝。
“我被骗了”,我说了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算是我在鬼门关那儿溜达了一圈之后对最近一段日子的总结。可我还是没有想明白那些我在昏死前看到的景象。
“我要去警局自首,你知道最近很火的那些虐猫视频吗,那是我拍的,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儿”我艰难地说了这些话,在这个陌生人面前,我感觉一个大包袱从我身上卸掉了。
“我知道,我昨天给你发了信息,但是你没有承认。”
那个男人开了口,然后给我看手机里的信息,原来,那天晚上一闪而过的影子是他。
“是我,猫是我偷给张教授的,虽然我没有动手,但是按猪脚的和杀猪的同罪,我也遭到报应了。”
“我没有恶意”他说着打开了手机,“最近一段时间,有很多有爱心的人找到了我,让我顺着视频的蛛丝马迹找到你们。但其实,虐猫的视频两年前就曾经在网上出现过,当时掀起了一段热评,那个时候也是我帮助网警找到了发布视频的IP地址,只可惜,等我们找到地址的时候,所有痕迹都被删除了,但最后我们找到了拍视频的人,一个整容失败的主播,等警察追踪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在了酒店里,是被吓死的。”
他说完默默地看了我一眼,像是怕刺激到我,没再说下去了。
“你是什么人,也是什么教授?”我冷笑,这些天的经历像梦一样,他们随便编了什么身份就来欺骗我,但我知道,我后半生的轨迹,也因为他们将彻底地改变。
“原来他骗你说他是教授”男人笑了起来,“我是个‘红客’,你可能没听过,但你听过‘黑客’吧,我们的区别是我们做的事是正义合法的事情,忘了介绍,我叫乔壹,我自己也开了一家互联网公司。
我就住在你偷猫的那个小区,我自己也很喜欢它们,经常给它们喂食,所以当视频发出来的时候,我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些猫,你偷猫的时候我恰巧刚刚做完工作,站在窗边歇着,我当时以为你是个贼,就想看看你长什么样……”
“那我现在是在我上次偷猫的地方吗”我慢慢地起身,脚还是有些软,乔壹绅士地扶了我一把,我走到窗边,果然是我那天偷猫的小区。
“我找到了你的社交账号,很快就找到了你的IP地址以及你的地址,当年我们都怀疑那个女主播是被虐猫的人害死的,我们查了那个女孩儿被吓死的酒店的周围的视频,锁定了一个人,乔壹说着拿出了一张照片,“你说的张教授是不是他?”
我看着照片上冷笑的脸使劲儿点点头。
10
“他叫张健,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他十四岁的时候就重伤了他常年家暴的父亲,若不是他妈妈及时报了警,他能将他亲爹活剐了,他在少管所呆了好几年,出来之后也没做什么好事儿,因为盗窃又进了好几次警局,他这样的反社会人格在警局是有备案的,所以当他出现在监控视频的时候大家都怀疑他,只是案发现场确实什么都没有,法医多次验尸也只能判定那个女孩儿死于惊惧下的心脏骤停。”
“那个女孩儿死的时候脸上也有血吧”我推测。
“没错,和昨天的你,简直一模一样……”后面的故事我大概也能想出来,乔壹找到我的住所后怕我重蹈那个女孩儿的覆辙,就偷偷地跟着我,看着我进了酒店房间后,没多久就听到了我的尖叫,他砸破了门进去,给我做了及时的急救,待我又有了呼吸以后就把我带走了。
但我仍是惊异于那两天我的所见所听所感,“可是我真的看到了那些死去的猫……而且他有很多权威的实验和文件……”
“他给你的那些药膏有致幻的毒药,这是我从你兜里找到的药的分析报告,你自己看吧”我看着乔壹递过来的报告,不禁失笑,在养肤护肤方面这药确实没什么问题,不过也和血液没有一点儿关系,那药其实就是市面上我买不起的某牌子的面霜,效果很好,立即见效,但这药膏里掺了致幻的药物,这药物也会随着毛孔进入体内,刺激人的神经。难怪张健总是提醒我药膏一定要都用完,只是他低估了一个女人在用有效果的护肤品时节俭的程度,总是想要留一点儿下次再用。
“还有你给我讲的那些事情,说起来你不要生气,那些你在所谓报告上看的情节其实来自一本悬疑小说,我猜那些东西就是他通过那本小说编的……你是一个有良知的人,你对那些小猫还是有愧意的,再加上你切切实实地看到了那些恐怖的场面,所以那致幻的成分就让你想到了那些和猫相关的景象,那天我进到你那个房间的时候,我看到厕所里的镜子被调换了,调换成了一个差不多等大的一个液晶屏,里面播放的就是一个AI合成的视频,只不过换成了你的脸。”
“所以我看到的那些景象都是真的,不是鬼怪之事!”我大惊,想着当时我那张诡异破碎的脸,我心底还是一颤。
“是的,还有这个,这是我当时在酒店找到的蓝牙音响”,乔壹说着把音响打开,里面传出了猫的叫声,我吓白了脸,乔壹看到后马上关了声音。
“那我们现在快点儿抓住他呀,告他杀人未遂……”
乔壹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种情况怎么量刑,不过好在现在你活着,你就是最好的人证。”
“那我们应该赶紧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只可惜,警察暂时还没有找到他……”
“为什么,你不是说他在警察局里挂了号吗?”
“那也不意味着能随时随地找到他呀”乔壹无奈地说。
我眼前再次浮现张健那张可怕的脸,他给我的压力,他透着寒光的眼镜,还有他指挥我偷猫时的冷静与阴寒,等一等,我突然想到了这个小区停电的时候,张教授指挥我偷猫的情景。
11
看我愣神,乔壹慌了起来,“你没事吧,需不需要休息,我应该等你休息好了再和你讨论的……”他愧疚地给我倒了杯水。
“他有没有可能就住在你们小区,虽然我偷猫那天全小区停电,但是你们小区平时应该也是要有大门的钥匙才能进出,否则保安见了也是会拦的,保安?我那天来这个小区的时候保安亭里根本就没有保安!”
“不应该,我们这儿每次要求两个保安同时值班,不论怎样有一个人是要坚守在岗亭的。”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小后门,他当时就指挥我从小后门中逃出去,还有他会实时告诉我电力的修理情况,你说他会不会就是——”
“半夜值班的保安!”我们两个齐声说。
“你居然不认识你们小区的保安吗?”我疑惑。
“还真认不全,我只听说这儿的一个保安每次都申请后半夜值班,所有人都只当他白天有别的工作,所以只能晚上干……”
“你可以向物业要一下保安的信息吗?”我问乔壹。
“不需要问,你稍等,物业的视频是很好黑……很好找到的……”乔壹涨红了脸,真奇怪,明明乔壹和张健都带眼镜,可乔壹镜片里透出来的却是一股憨气,还有一点可爱。
后面的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乔壹陪我报了警,警察很快抓住了正在保安宿舍收拾东西准备跑路的张健,他应该是算好了时间,没看到我的尸体和他在酒店房间布置的东西后,他就知道坏事儿了,他以为我会因为害怕网曝而保持沉默,或者他赌我会犹豫,所以他才敢回来收拾他的积蓄,只是我还是不愿意放弃做人的良知,哪怕我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法庭上他开始装疯,不知道是不是金钱的力量,一个业内很厉害的心理分析师给他开出了“重度精神分裂”的诊断,他一审后上诉,于是他被关到了精神病应该去的精神病院。
我倒是相信他真的有精神病,尤其是回忆起他改编的那些“神秘文件”,还有他说他特殊身份时的嘴脸,我都不由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向警察坦白了我做的一切,包括绑架流浪猫,包括拍视频,他们对我进行了批评教育,但我知道,迎接我的是道德的谴责和一生的愧意。
但令我震惊的是,在公布案情的视频里,警方对我只字未提,只说了“张某涉嫌杀害知情人”,彼时我正在给乔壹打印文件——他聘用我做他的秘书。
我终于有了一份正当的稳定的职业,一夜暴富的梦不适合我这样的人。我抬头看他,他还是憨憨地一笑,“自首情节有奖励”我点了点头,还给他一个带着狡黠的笑。
张健再没有走出精神病院,他挑衅欺侮一个病人的时候被那个人打死了——精神病院里不是所有的人都在装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