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好电影,能让人记住的原因有很多。《男人四十》让我有些想法,是基于两组连贯的细节刻画。
前一组:男主人公一家四口在一起吃饭。两个儿子坐在夫妻两人的对面。橘黄色的灯光从一盏有些破旧的灯罩里倾泻下来,笼罩住四个人。丈夫吃完了一碗饭,很习惯地把空碗递给妻子,妻子的手边就是饭锅,这可能也是一种多年的习惯,妻子给丈夫盛饭。
紧接着的一组镜头:丈夫去找喜欢他的女学生,女学生在一家服装店打工。聊了几句后,女学生突然拉住这个男人的手,欢快地跑出服装店,她想和他去吃顿快餐。小店外的过道里,一群青年男女正嬉笑着打闹,在这个男人措不及防时,突然,一个男孩拉开可乐易拉罐,充满着气泡的可乐喷洒向周边的人们,当然也包括这个男人。男人开始感觉有些意外和迷茫,但很快,在女学生和大家的欢笑声中,他说了句:好久没喝可乐了。
那一刻,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温馨、快乐和怀念……
这部电影的导演是许鞍华,编剧是岸西。
在我看来,这两组镜头的衔接,是这部电影中最出采的部分。
头一组镜头是四十岁男人的日常家庭生活,妻子贤惠,小儿子虽然有些调皮但尚无大麻烦。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大儿子实际上不是他们的儿子,而是妻子和以前高中老师的孩子。当年,他们都还青春年少,丈夫一直暗恋后来成为他妻子的女孩,而这个女孩当年爱的是他们的国文老师。作为丈夫的这个男人,在当年背负了所有的压力,和女孩结婚,并让她生下了和老师的孩子。二十多年后,他们仍在一起生活,当大儿子知道真相,问妈妈:你爱爸爸吗?
已成为男人妻子的女孩说:如果不爱,我能和他生活二十多年吗?
但肯定,他们的爱已经不是充满激情的男欢女爱的爱,这种爱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一种亲情般的爱,一种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爱。这样的爱适合我们面对生活中的任何压力和苦难,这种爱能让我们继续生活下去。
紧接着导演和编剧设置的另一组镜头,男人和那个女学生的爱,却是属于激情的爱,男人不可能抗拒这样的爱,这样的爱属于他的年轻时代,属于所有人的年轻时代,更属于他和他曾暗恋着的那个女孩……当我们已经逐渐老去,我们在内心里,对于这样的爱的怀念与日俱增。
如此的与日俱增也出现在妻子身上。二十多年后,当初离她而去的老师回来了,孤身一人,拖着病痛的身体回来了,妻子决定在老师最后的岁月里陪伴着他,这在我看来,不属于爱的范畴,只属于怀念。怀念早已逝去的青春、早已失去的梦想、早已消失的过往。
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是妻子扑在丈夫怀里痛哭不止,我相信,他们的老师已经死去,属于他们的那些青春记忆已经无迹可寻……
不过,片中喜欢男主人公的那个女学生,已经不是当年喜欢国文老师的妻子那样的女学生。当年他的妻子飞蛾扑火,如今他的女学生既不想让自己为难,也不想给任何人添不必要的麻烦,她最终选择和自己的男友——可以给她她想要的那种生活的男友,在一起。
每个人的选择从来都无关对错。我们在决定去做一件事时从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当然,阴谋除外。我们选择了这一路的风景,必然错过那一路的绚烂亦或荒芜。
《男人四十》看完,必会让我们有所思,就有所负累,远不如看一部甜宠剧、刷刷抖音、瞅瞅秒拍来得轻松愉快,都说,人生苦短,能尽量不去想那么多就别想,何必自找麻烦,但生活永远那么任性,他总会坏笑着徘徊在你身边,萦绕不散,制造种种事端,挑衅你的假装无视、放纵和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