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经七四章·伐司杀者篇

一、原文：

若民恒且不畏死，奈可以杀惧之也？

若民恒且是畏死，而为奇者，吾将得而杀之，夫孰敢矣！

若民恒且必畏死，则恒有司杀者。夫伐司杀者杀，是伐大匠斲也。夫伐大匠斲者，则希不伤其手矣。

二、译文：

如果民众活着又不畏惧非正常死亡时，为什么还要用刑杀来恐吓民众？

如果民众活着又畏惧非正常死亡时，对于能为非作歹的，现实的我会追捕刑杀，还有谁敢为非作歹？

如果民众活着又必定畏惧正常死亡时，有专门掌管生死的有司官员。那些按照有司官员职责去剥夺民众生命的，是按照高明的木匠技巧做工。那些按照高明的木匠技巧做工的，很少有不伤害到自己手的。

三、字义：

若，如也。[书·盘庚]：若网在纲。

民，[谷梁传·成元年]：古者四民：有士民，有商民，有农民，有工民。[注]：德能居位曰士，辟土植谷曰农，巧心劳手成器物曰工，通财货曰商。

恒，平常的、普通的。[礼·月令]：文绣有恒。[疏]恒，故也。必因循故法也。

且，又也。[诗·小雅]：君子有酒，多且旨。

[广雅]：畏，惧也，恐也。[易•震卦]：虽凶无咎，畏邻戒也。

[说文注]：死，澌也。[水部]曰：澌，水索也。[方言]：澌，索也，尽也。是澌为凡尽之偁。人尽曰死。

[说文]：杀，戮也。以刀或武器使人或禽兽等失去生命。

[说文]：惧，恐也（恐吓）。[韩非子·八奸]：示之以利势，惧之以患害。

[释名]：是，嗜也，人嗜乐之也。[博雅]：是，此也。[易·干卦]：不见是而无闷。

[韵会]：而，抑又之辞也。[论语]：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集韵]：而，音能。[易·屯卦]：宜建侯而不宁。[释文]：郑读而曰能，能犹安也。

[说文注]：奇，异也，不羣之谓。一曰不耦。

[说文]：将，一曰有渐之辞。苏林曰：将，甫始之辞。[公羊传·庄三十二年]：君亲无将，将而诛焉。师古注：将有其意也。

[玉篇]：得，获也。[韵会]：凡有求而获皆曰得。

夫，有所指之辞。[论语]：夫二三子也。

[尔雅•释训]：孰，谁也。[庄子•天运篇]：孰主张是，孰维纲是。

[广韵]：敢，勇也，犯也。[仪礼•士虞礼]：敢用絜牲刚鬣。[注]：敢，冒昧之辞。[疏]：凡言敢者，皆是以卑触尊，不自明之意。

必，定辞也。[诗·齐风]：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必，期必也。[论语]：子绝四，毋意，毋必。

[小尔雅]：司，主也。按，周官四十有一司，司者，理其事也。

伐：斫木也。伐柯：比喻遵循一定的原则。指做媒（伐柯人）。[诗·豳风·伐柯]：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娶妻如何？匪媒不得。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我觏之子。笾豆有践。[译文]：如何才砍取斧柄？没有斧子做不成。如何才能把妻子娶进门？没有媒人办不到。砍斧把啊砍斧柄，有了原则难不倒。遇见我的妻子标准，摆好礼器娶来了。

[说文]：匠，木工也。[考工记]：攻木之工七：轮、舆、弓、庸、匠、车、梓。匠人建国，匠人营国，匠人为沟洫。

[说文]：斲，斫也（砍、削木）。

[集韵]：希，寡也。[尔雅·释诂]：希，罕也。[疏]：少之称也。

伤，创也，损也。[礼记·月令]：命理瞻伤。[注]：创之浅者曰伤。

四、说明：

这一篇并不是用来体现老子“法”的思想，恰恰相反，从本章可以看出老子对“法”是持有保守态度的，亦如老子对待“兵”的保守态度。老子认为“法”下的“有型有款”民众，并不会阻碍王朝的更迭，更不会由此永享太平。只有执守“道”才能永享太平，任何企图以“法”来代替“道”去约束民众的企图，也只能获得“谷神不死”的结果。凡是写有“道生法”者，皆非遵循老子本意，而是借老子之名行已之事而已。

一、何为“死”？

老子认为民众对“死”有三种态度：

1、不畏死者，不畏惧非正常死亡的。

2、是畏死者，畏惧非正常死亡的。

3、必畏死者，畏惧正常死亡的。

老子在道经六章中，阐明了他对于“不畏死者”的态度“谷神不死”。

道经六章：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之根。

译文：代表王权的社稷祭祀活动永远不会因为朝代更迭而中止，被称为“变化的牝”。“变化的牝”向外界展现自已的途径，被称为“天地之间的变化”。

老子在德经四十二章中，阐明了他对于“是畏死者”的态度是“强梁者不得其死”。

德经四十二章：物，或损之而益，益之而损。故人之所教，亦议而教人。故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学𠇑。

译文：凡物，排斥自身则自身存在，自身存在则排斥自身。因此人君怎么教导现实的我，现实的我也原样教导人君。所以刚愎自用的主观意志者不得好死，现实的我将以此为施教宗旨。

老子在道经五章中，阐明了他对于“必畏死者”的态度是“圣人不仁”。

道经五章：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译文：天地不干预万物，任凭万物生荣衰亡。传道者不干预官员，任凭官员生荣衰亡。

二、何为“久”？

凡物是处于不断运动中的，发展变化的最终结果是，旧的消亡并为新的所代替。而促使这个结果出现的力量，老子称之为，“司杀者”。人类的弱点就是，不知不觉地把主观意志凌驾于自然之上，而在不经意间，站到了自然的对立面上，成为老子所谓的“伐司杀者杀”，而忽略了真正的“司杀者杀”。

民众对待生死的态度，反过来看就是人君生死的结果。民众的生命是正常死亡的，还是非正常死亡的，也反映了人君的国运。基于这一点，老子在道经七章中告诫人君“天长地久”：

道经七章：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退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不以其无私与？故能成其私。

译文：天辽阔滋长，地歫塞不新。天地所以能辽阔滋长又歫塞不新，是因为天地衍生万物而不衍生天地，所以能生生不息。所以圣人蜕变自身使自身更新，排斥自身使自身存在。这不就是无私吗？所以能成就自身生生不息的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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