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寻常的晚上,我早早地躺在床上,没有看视频,没有刷朋友圈,只是安安静静地看完了手里的书,脑子里出现的却是一个大大的问号,“我究竟想要怎样的生活?”跑跑步,看看书,好像已经成为我为之奋斗的目标了。可是这种生活,很多年前我不是已经实现过了么?难道转了一圈,又回来啦?
多年前,东北小城的早上,地面上还有积雪这个遥远的事物。一前一后的两人,沿着小河两岸,跑步呼出的热气瞬间凝结成雾团,河道厚厚的冰面上插着各色的旗帜,围成了溜冰场。路上的老头老太踱着步,叽叽喳喳的孩子三五成群,背着小书包,跑来跑去的小狗撒着欢。一身微汗后,市政广场压压腿,活动活动,悠悠地沿河遛回去,拉开蓝色招牌下的卷帘门,做一顿早餐,两人合计合计今天的工作,收拾收拾桌椅,备备课,接待一下偶尔进来咨询的家长,翻翻闲置已久的书,或者花上半小时挑战一下红烧肉,等待放学过来的学生接踵而至,又鱼贯而出。晚上10点多,家长接走了最后一个学生,如果还有兴致,地直街上露天的烧烤摊,几把烤串,几瓶啤酒,天南地北,古今中外,放浪形骸,微醉相扶,月色正浓,周公却已等候多时。时间好像是一个迈不开步的老太太,而那座小城就像是老太太手里的拐杖。可是世界那么大,我还是想去远方走走,看看。
多年后,南方小镇,闹钟声中惊坐起,白衣黑裤出门去,路上是同样匆忙的行人,没有人多看一眼的灌木带,一年四季都绿油油地在那簇着。宽大的办公室,分成了一格又一格,电脑右下脚的邮件一封又一封进来,电话又响了,手机里的Wechat,whatsApp,Viber,Skype总有未读的消息在闪亮。午饭,食堂。晚饭?那得看什么时候下班,一顿快餐,或者闲时颠颠大勺,煲个汤,却再也没有尝试过红烧肉,也没有机会月下微醉过。因工作原因,去了一些个远方,惊险刺激如安哥拉,宁静安详如象牙海岸,又爱又恨如南非,虔诚又开放如埃及,香港的狭小喧闹,澳门的纸醉金迷。黑人,白人,印度人,黎巴嫩人,葡萄牙人,海外华人,有钱的,没钱的,年轻人,老人,讨厌的,喜欢的,生活似乎是彩色的,世界那么大,我一点点触摸着。
如今,书可以成套的买,想去的地方就在一抬腿的脚下,手机APP的跑步里程每周都会至少加上一个10Km。时间却像是挥着皮鞭的恶汉,撵着这座小城往前走,而我只是座城里的一个螺丝钉。
这就是我想要的么?问朋友,朋友会说,你缺个女主人;问家人,家人会说,你想太多了吧?我问了问那个当初一起在东北小城跑步的哥们,他说,我走后,他娶妻,生女,房子,车子,研究生读完又考了中学的老师,蓝色招牌的辅导班也还在,跑步却是带着班里的学生围着清晨的操场了。寄过去的那套《晓说》也挺喜欢的,还时不时地把书里的“远方”拿出来和学生们分享,孩子们比上课听得带劲。除了那座小城,还有我们上学时的城市,实习时的北京,其它城市都是远方,老家也有快三年没回去了。生活不咸不淡,不温不火。我羡慕他“老婆孩子热炕头”,也许有一天我会后悔离开小城,他说我终于如愿以偿,走向了世界,就是得赶紧找个伴儿。我们各自选择了各自的生活,没有什么好坏或对错。时间就像贪婪的威尼斯商人,给了你这个就一定会夺走你那个,算得清清楚楚,绝不吃亏。
跑跑步,看看书,就像多年前一样,也像现在一样,原来我要的生活一直这么简单。就如跑步,无论绕多大的圈,最终都会回到起点;也如读书,无论在书里的世界神游多久,我依然在这个房子里。岁月依然静好,我悠悠地躺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