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2013
又有很多礼物送来了。送来的总是些没创意的东西,可有创意的往往引人不适,所以成员们去整理那些礼物的时候,开始有些不耐烦的心思。但礼物稍微少下去的时候,这种心思立马就会消退。
黄子韬本来不算太喜欢戴饰物,刚出道的时候,有人送他就一股脑儿都戴上,渐渐也就习惯手上脖子上吊着两斤金银铜铁。他总是很有兴致地去翻他的礼物堆,以至于被说像个小孩儿。不过这个他也习惯了。
今天是个很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他收到了出道以来最贵重的一件礼物。虽然这个想法出现过七八次,每一次的日期他也没有记住,他还是这样向他最好的朋友吴世勋宣布了,并把那个礼物戴上给他看。是一只很小的黄金的蝴蝶坠子,上面“TAO”的镂空很大,刻着密密麻麻的花纹。
吴世勋并没有表现出黄子韬想象的惊讶。他伸手去轻轻敲打那个坠子,坠子只是象征性地晃动几下。他说:“哇,是真的。”
黄子韬也觉得胸口像被小指头按着,心里生出一种幸福的烦恼。他有点愧疚地后悔了,想着吴世勋会不会以为他是在炫耀。天哪,本来就是在炫耀!他于是开始想着怎么给自己个台阶下。
吴世勋却完全没有再看那个坠子,倒盯着黄子韬丰富的表情变化饶有兴致地欣赏。他知道这个傻子又在想些莫名其妙的关于自己的事,就咯咯地笑起来。他们之间总是这样,还没几句话出口,交流就完成了一大半,搞得旁边的人摸不着头脑。
听了吴世勋的笑,黄子韬就认为他这回没有什么小心思,高高兴兴地把坠子举到有光的地方:“勋,你看,很漂亮吧。”
吴世勋就看着黄子韬笑眯眯的眼睛说:“很漂亮。”
“你看都不看,怎么知道漂不漂亮。”
“我还不知道你,这么贵,肯定漂亮。”
黄子韬知道又被他摆了一道,就悻悻地把坠子仔细地摆正在胸前,说:“贵又怎么了,又不是因为是金子才这么好看。”
“要不是贵,你会叫我来看?”
吴世勋这才去瞧那个坠子。刚刚被他摆弄的时候,它死气沉沉的,重得一点灵气也没有。现在伏在黄子韬的前胸上,小小地起伏着,好像是真在呼吸一样,轻飘飘地将要离开。
黄子韬说不出话了。他冥思苦想后,向耐心等待的吴世勋宣布了结论:“金子不是很少嘛,它少,弄到它就特别不容易你知道吗,所以它不是金子,是人付出的诚意。就很珍贵。”
天堂在吴世勋心里一闪而过。他想问,那要是到处都是金子,漂亮的东西与生俱来、到处都是,那岂不是一文不值?但他没有再为难黄子韬,因为在地球上他这番话还是基本成立的。于是他轻轻点了点头。
吴世勋这样一点头,黄子韬就得意忘形了。他说:“以后我送你礼物,我也送这样儿的。”
“那你现在就把这个给我。”
黄子韬惊恐地一抬头,没看穿吴世勋成功的憋笑,立即愁眉苦脸,惜别似地看着自己胸口的小东西。他想,这个吴世勋整天都在想些什么,老不按套路出牌。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痛别他的宝贝时,吴世勋看够了,也就说:“算了算了,等哪天我俩分开,再也见不了面了,你再送这个给我。不过分了吧?”
他的意思是这玩意儿就永远别送了,黄子韬却急了,说:“哎别这样啊,说这不吉利的,我现在就送!”说着就急急忙忙把坠子要扯下来。
吴世勋倒也较起真了:“别别别,你要是现在送,我可现在就走了,再不见你。”说完作势就要从黄子韬床上下去,吓得黄子韬又慌慌张张戴上了。
蝴蝶偏离了胸口,趴在黄子韬肩头,正对着吴世勋,和它的主人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明明是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却缩着脖子,像小猫崽一样向上看着吴世勋,吴世勋心都软得冒泡泡了。于是他说:“你过来,我闻闻你今天身上什么味道。”说着却自己挨过去了。
有很多人用言语赞美过黄子韬身上令人愉悦的香,而吴世勋则用行动赞美。他例行这种检查时,把脸埋在黄子韬的后颈处,很平常地吸气呼气,每天都有微妙不同的香就渐渐浮现起来。这个过程相对来说比较持久,吴世勋就像上了钩的鱼儿一样吊在那里,享受着这他人无福消受的饵料。
这加固了也动摇了黄子韬对吴世勋的友情。一开始他紧张得汗毛直立,吴世勋的呼吸稍微撩拨一点,他就尬笑着喊痒,觉得男人之间这样说不出的奇怪。后来他习惯这个检查,甚至觉得吴世勋毛茸茸的头发蹭着后颈很舒服时,他又忧心忡忡起来,觉得好像重要的某种原则崩塌了。
“韬呀,别人有这样闻过你吗?”吴世勋在后面瓮声瓮气地问。
“谁也没你闻这么勤。”
“那别人不许这样,就只许一小下。闻一小下你就赶他们走。”
“那你还闻这么久?”
吴世勋有点得意地左右蹭蹭,痒得黄子韬笑起来。他真心笑的时候,笑声尖入骨髓,连着十几声,甚至有点吓人,但吴世勋觉得这笑声很让人快乐。
“反正别人就是不行。”
“凭什么呀?”
本来是打着趣说的话,却引得吴世勋一脸不可置信地把自己从黄子韬的后颈拔出来:“那金子呢?你会送别人金子吗?”
“啊……如果感情很铁,我又赚了钱,怎么不会送?”
吴世勋立马垮了脸,把头埋回去,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黄子韬的肩,随即甩过头不看他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呀?”
“那是哪个意思?反正我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你那一大帮子哥们儿里的一个,少了我也没什么。算是我想错你了。”
“……你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啊世勋,我真是弄不懂你。”
“我早就说我难相处了,你不是有的是朋友跟你混吗。”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只让你闻,谁敢凑过来我就把他头蒙上丢给你。怎么样?还生气吗?”
黄子韬夸张地扯自己的领子,露出一小片例行检查的黄金地带,竭力证明着他所言非虚。
吴世勋转过来,抓着那个小坠子,紧紧攥在手里:“那这个呢?这个也只给我吗?”
“当然只给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嘛。真的。”
前半句叫吴世勋很是受用,后半句却像根冰刺,凉凉地扎进心里,想责怪谁时它已经化了,找不着责怪的依据,只有满心的寒意。
吴世勋叹口气,把坠子摔回去:“你反正也不懂,傻子。”
“我懂,我懂呀。”黄子韬恍然大悟似地说,“你意思是,这个坠子是蝴蝶,所以是我们两个人的代表,不能送给别人,对吧?”
吴世勋没了脾气,不如说是无奈得懒得生气,看向那个该死的坠子的目光倒是温柔了些:“就算是吧。”
黄子韬见自己总算是疑似哄回来了,赶紧陪着笑脸抱上去,这样吴世勋就没有精力再说些反悔的话了。吴世勋气还没消全,往后恨恨地一倒,黄子韬就被带着倒在他身上,砸了个踏实。黄子韬本觉得这气氛应该尴尬一下,但吴世勋如炬的目光表明只要黄子韬敢离他一寸就是要弃他而去,只好憋着心里毛毛的感觉,“勋儿勋儿”地东喊西喊。
“讷,那个,压痛了。这个坠子。”吴世勋冷冷地说。
“噢噢对不起,尖棱尖角的弄痛我们勋勋了。”黄子韬小心翼翼地把坠子拔出来,搁在吴世勋的锁骨上,温温地带着湿气。然后他横过心一闭眼,抱着吴世勋趴着不动了,心里祈祷他的鬼火能消一消。
黄子韬头顶的黄毛蓬蓬地垂着,可爱的旋儿让人想在中心戳一戳。吴世勋的气还在喉头堵着,愣是吐不出来,只好往肚子里叹。明明自己天生是让别人为情所困、伤心难过的主儿,如今遭了报应,轮到自己想不通了!
已经是傍晚了,晚霞灿烂,黄子韬的金发和蝴蝶坠子都折射出梦幻的颜色。吴世勋也恍惚觉得黄子韬热烘烘的身子像梦一样,不切实际。可惜无论是梦还是现实,时间都是不停歇地流逝的。于是吴世勋及时地轻轻推开黄子韬,说:“我们去吃饭吧。”
肯跟他吃饭,就代表已经某种程度上是放过他了。黄子韬欢欢喜喜地起来收拾东西。当然他只是习惯性地欢欢喜喜,因为别人看见他这样就觉得世界运转一切正常。事实上,他刚刚抱着吴世勋的时候,觉得吴世勋是很难过的。即使没有金属在他的胸口吸收热度,吴世勋心脏的部分还是凉得怎样都暖和不起来。但排除了一切他认为不可能的理由后,他还是不知道吴世勋为什么难过。
于是他也不可避免地隐隐地难过,甚至有点害怕。因为他发现在吴世勋推开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思念抱着这具生气勃勃的身体的美妙触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