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苦瓜大师（一号哨位专栏作者）

小张参谋已经在这个边防部队工作了近十年，这一年的这个春天，他才终于鼓足勇气，下定决定，准备在千里之外的老家买一套房。

是该买房了，小张参谋的儿子都已经四岁了，却只能住在外公外婆家，偶尔去一趟爷爷奶奶家。没有自己的房子，小张总感觉心里不踏实。其实，小张早些年就想要买房子，奈何家里太穷，再加上大大小小的事情，算是耽搁了买房的进程。

一

那么，在哪儿买？

小张的媳妇儿，那个被称作军嫂的女人，老家在大城市，而小张呢，老家在小农村。这就有问题了，该在哪儿买？

肯定首先选择大城市！不只是军人，这也是所有人的向往。大地方肯定有大地方的好处，虽然说不太出来，但肯定是好处多多的，要不怎么聚集了那么多人？

可是问题来了，没那么多钱，想买也买不起呀。不可否认，部队工资待遇提高很多，奈何小张底子太薄，加上结婚生子，老人身体不好带不了孙子，媳妇儿带孩子上不了班，一家人的生活重担全压在小张身上。

虽说日子稍显穷困一些，可媳妇儿却什么也没说。这让小张感到庆幸，能成为军嫂的女孩儿，一般都是通情达理的明白人，绝不会日子稍不顺心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媳妇儿理解小张的难处，就带着儿子到了小张的老家。以前不是不去，实在是农村各种生活条件不便，总会或多或少有一些麻烦。媳妇儿这次来，就是决定在小张老家的那个市里看看房。小张虽说也想回去看房，今年却没有几天假，这点儿假期是绝对不能浪费的。

二

那怎么办？怎么看房？

当然只能指望媳妇儿了。小张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没钱，二没经验，他们不懂买房，也只是把小张买房的事情挂在嘴上，其实一点儿也帮不上忙，即使说陪着儿媳妇儿去市里看看房，老两口那虚弱的身体也绝不允许。

小张媳妇儿说：小张，要不你就请几天假回来看看，买房的事儿你一点儿都不操心。

小张说：你先看看吧，我实在没时间，你看好了我就回去签合同，你的眼光准没错。

小张媳妇儿说：哎，我眼光错了，当初怎么嫁给你了。

小张知道媳妇儿是在开玩笑，就嬉皮笑脸地说：媳妇儿你辛苦辛苦，你最好了。

小张媳妇儿就说：那有什么办法，啥事儿不都全靠我张罗？行了，我明天就去看看。

三

第二天，媳妇儿就带着儿子，赶上公交车，坐了近一个小时到了市区，一处一处地打听着楼盘。媳妇儿原本打算让小张父母带一带孙子，自己进一趟城也能轻松些。怎料想小家伙和老人十分陌生，根本不让带。也难怪，总不见面，儿子都不叫小张爸爸了，更何况爷爷奶奶。

儿子累了，媳妇儿就抱着，儿子困了，媳妇也抱着，总之，一名军嫂带着儿子，就那样在那座城市里颠簸，为了能有自己一个小窝。

小张嘴上说不操心，其实也是操碎了心。一有时间，他就给媳妇儿打电话：媳妇儿，咋样了？

媳妇儿说：刚看了一家，不行。

小张就又好奇了：咋不行？

媳妇儿说：价太高，咱买不起。

小张就沉默不语了，别的说不定可以想一想办法，没钱可真的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借钱？父母没有，岳父母那里……

小张突然灵光一闪：媳妇儿，你自己看房多累，要不让你父母过来帮忙看看。
其实，小张心里还有一句话：说不定岳父母一看房价，还会想起资助一下。

媳妇儿叹了口气：我跟我父母说，跟着你过的很好，咱们现在这情况，咋好意思叫我父母知道？行了，先不说了，我还抱着儿子呢，有点儿抱不动了。

四

小张空有一身劲儿却使不出来。身为军人，他是一个守边固防的真男人，可是身为丈夫和父亲，他却远远不及一个女人。

那一刻，小张混乱了精神，他本以为，工资高一些，可以弥补对家人的欠缺，可真到需要大笔钱的时候，他无能为力，他拿不出来，他这种军人对家人的愧疚感在此时被无限放大，让他承受着家国两难的重压。

但说实话，军人承受的这种重压，更多是精神层面的，而军嫂承受的生活重压，大多则是实实在在身受其累的。

下午的体能时间，小张跑了很远很远，别人都停下了，小张还是使劲地跑，使劲地冲，而且，他还使劲地喊。没有人会觉得不妥，也许所有人都会觉得：小张多跑，那是要强身健体，小张呐喊，那是要调整呼吸。

五

小张还是忍不住要给媳妇儿打电话。这一次，小张听到比房价更让他崩溃的消息。媳妇儿在电话里说了，折腾快一天，儿子突然发高烧了，买了点儿药刚喂下去，儿子就全吐了。

“那…那…那…那赶紧看病吧。”

小张说话都有些开始结结巴巴，他该怎么说？他说再多有用吗？他说再多不还得媳妇儿去做？再说，媳妇儿带孩子这方面比他多太多经验，小张就是再担心，心中有千言万语，只能说却不能做，有什么意义？

“那…那…那…先不看房了。”

小张小心翼翼地给媳妇儿提了建议。假如，有一些事明明该是你做的，你非但没做，还在一边儿指手画脚，这极容易引起别人的不满和厌烦。小张明白这一点，所以把话尽可能说的很短。

媳妇儿说了，先得去给儿子买衣裳，儿子吐得全身都是。

“那…那…那…好，快去吧。”

小张赶紧挂了电话，像一个贼一样，他有一些紧张。是的，小张的确是一个负心的贼，他偷走了媳妇儿本该有的幸福，偷走了儿子本该有的父爱，他就是一个负心的汉子。于是，他只能小心谨慎，生怕说多了惹得媳妇儿生气伤心。

六

虽然挂了电话，小张真的能安下心来？绝不可能。天色已经黑了，小张想了又想，还是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媳妇儿的电话。他在心里已经想了很多的开场白，比如“媳妇儿干嘛呢？”“媳妇儿吃饭了吗？”“儿子好点儿了吗？”“媳妇儿你辛苦了”等等，可谁知电话嘟嘟嘟响了几声之后，媳妇儿竟然挂了电话。

媳妇儿发过来一条微信，写着：儿子输液呢，刚睡着。

小张回：这么严重？到底咋了？

媳妇儿回：刚才还抽血化验了，说是喉炎。

小张回：输液还得多长时间？

媳妇儿回：刚开始，还有两小瓶，估计得俩小时。

小张回：那你吃饭没有？

媳妇儿回：没有呢，也不饿，吃不下去。

小张回：哦，都这么晚了，咋回家呀？

媳妇儿回：不回了，现在在医院，儿子在这儿再观察一晚。

小张回：那明天继续看房？

媳妇儿回：再说吧，估计不行，房价都差不多，咱们钱不够，买不起，再攒几年。

七

小张正想着怎么回话，媳妇儿突然又发过来一条信息：你说，嫁给你有什么用？

小张浑身一个激灵，这句话让他心痛，但说这句话的媳妇儿，其实心应该更痛。

小张的脑瓜飞速运转，试图快速找出一个能让媳妇儿满意的答案。思来想去，小张给媳妇儿回了这么一条信息：媳妇儿，你可是军嫂，军嫂最伟大，军嫂最光荣。小张对这条信息还是比较满意，因为这句话绝对够档次。

良久，媳妇儿回了一句：哈哈，说的好听。

小张不忘调侃地回了一句：媳妇儿，其实我不光说的好听，我唱的更好听。

小张摁住“按住说话”这个按钮，唱起了歌。所有人都以为，小张会唱那一首《妻子》，可他偏不，他唱的是：至少有十年我不曾流泪，至少有十首歌给我安慰，可现在我会莫名地哭泣，当我想你的时候……

八

小张简直是在瞎唱，至少有十年不曾流泪？很多次，小张都默默地流泪了，小张媳妇儿流的泪比他更多。这一次，媳妇儿收到小张的语音，就回了一句话：唱的真难听。

小张哭成了泪人儿，媳妇儿也哭成了泪人儿，儿子，依然忍受着病痛，熟睡在母亲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