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兴济张府。
时值阳春三月,花明柳媚。
“月儿,你过来。”金氏衣着华丽,姿态高雅,此刻正站在吟月园门口,一边赏着这园中春景,一边轻启朱唇唤着在园中嬉戏的张沁月。
张沁月乃是国子监生张峦的嫡女,自小聪慧过人,六艺经传,皆通习之,令人惊叹。又生得肤白貌美,倾国倾城,堪比明月,如今年仅七岁,已有她母亲金氏当年风姿。堪称兴济第一才女。
“母亲……”张沁月一边跑向金氏,一边喊着。声声清脆,如鸣佩环。
“月儿,今日你父亲的一位故人来访,你随我前去看看。”金氏说道,一边摸了摸张沁月的头,微微笑着。
母女二人姿态优雅,穿过园中小径,却未走进大厅,而是站在门外。
纪玉眼含泪水,将所经之事向张峦一一道来。话毕,又带着哭腔说道:“张大人,纪玉今日只有一事相求,请你务必答应我。”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张峦立即起身,伸手将她扶起,说道:“玉儿,想当年你哥哥曾在张某没落之时伸以援手,张某无以为报。今日无论你提出什么请求,张某都会应允。”
纪玉便将身后的孩子拉到张峦跟前,说道:“我一人在宫中倒是无所谓,只是苦了这孩子,我怕他遭万贵妃毒手,希望张大人无论如何也要收留他,纪玉虽死无憾。”
“姑娘所托,张某定当竭尽全力,你就放心好了。敢问孩子姓名?”张峦看了看眼前面容清秀的少年,七八岁的年纪却给人一种成熟的感觉,想必是因为从小受苦受难,心智早熟。
“明,无父无姓,日月为谜。”纪玉字字铿锵,像是在谈论恨了多年的仇敌。
张沁月终于按捺不住了,从门外跑了进来,看着这个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他的眼眸深邃,像一眼深不见底的泉。
“月儿,这个人以后就是你的哥哥了。”
“明哥哥,明哥哥。”张沁月从梦中惊醒,才发现这只是一场梦。可是这样的梦,她已经做过无数次了。梦中的三月清风,吹过少年眉目清秀的脸颊,一次次的动人心魂,一次次的催人泪下。
“小姐,你又做梦了吗?”浴兰点了灯盏,走到沁月床前。
“浴兰,我又梦见明哥哥了。你说,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沁月眨巴眨巴着眼睛,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幽兰。
“小姐,人家已经进宫当了太子,还改了名字,已经不是你的明哥哥了。”浴兰心疼地看着小姐。
“哼,我不管,他还是我的明哥哥。”沁月撒娇般地说道,却不免让人心疼。
“唉,小姐,你快睡吧,别想他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看追求你的人那么多,都可以从兴济排到北京城了,何必在乎他一个。”浴兰一边说着一边帮沁月盖好被子。
“你懂什么?”沁月赌气似的转过身去,不再理她。
浴兰便不再多言,熄了灯盏,转身离开了。
这一夜,沁月再也没有睡着。她想起了当年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个蓬头垢面的小男孩,沉默寡言,不苟言笑。转眼间他已被接进宫中,成了大明的太子,锁在那紫荆城里。他们要想再见面,恐怕是难了。
可是她不知道,她的明哥哥,在这紫荆城里,步步如履薄冰。
成化十一年。
张敏为宪宗梳头时听见宪宗感慨年老无子,悲痛不已,便冒死进言,将纪玉母子二人的事告诉了宪宗。纪玉成了纪淑妃,朱明成了朱祐樘。
万贵妃气愤不已,却也不敢对太子下杀手。于是找人杀害了纪淑妃,逼迫张敏吞金自尽,一时间人心惶惶。
那一年,这个叫朱祐樘的少年才只有八岁啊,竟要承受这么多的痛苦。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下定决心,若有朝一日登上帝位,定要做一代贤明君主,切莫步他父皇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