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京剧花脸的游戏人生

         父亲的童年很不幸。五岁的时候,爷爷病故,他和奶奶相依为命。日子过的很清苦,一日三餐经常无以为继。为了生存,他进入了一个京剧的戏班子学艺,主攻架子花脸,可能天性禀赋平平,唱念坐打都不突出。我儿时在剧场的后台长大,看到的大部分戏,他角色都是龙套。

        父亲喜欢喝酒、抽烟、打麻将。为人直率、大大咧咧,缺乏城府,知近的朋友并不多,酒肉朋友一大堆。我和弟弟上学的阶段,由于母亲是在百货大楼工作,中午不回家,父亲经常为了赶个酒局,忘了给我们做午饭,兄弟两人有时候煮点面条充饥,有时候干脆就饿着,晚上再向母亲告状。母亲因此没少和父亲生气。

         父亲对酒有依赖性,几乎每天要喝两顿。经常性的晚归,酒后误事的事情时有发生,记得有一次,离演出还有一个小时,还没有醒酒,在家里大睡,导演和舞台监督大怒,一起来到家里看望,父亲坚持着起身,骑着自行车摇摇晃晃的到了剧场,那天演成什么样子,我没敢问。他除了喝酒,烟吸的也厉害,一天两到三包。吐出的痰都是黑的,还经常咳嗽。一到咳嗽得停不住的时候,他就劝我们以后不要吸烟,说吸烟真的没好处,而且又很难戒掉。他偶尔玩玩麻将,那时候条件所限,筹码不大,大部分赌局都是以他小输结束。他很少为家里的事情操心,所以家里的日子与邻里之间相比是差一些。还好,母亲比较会持家,不辞辛劳,家里家外忙忙活活的,不至于家徒四壁,还能过的走。

        2001年正月初八,父亲突发脑梗塞,经过治疗,没有完全恢复,导致偏瘫。从此告别了烟、酒和麻将。卧床了一年后,才能够站立行走,不过活动范围有限,只能在家里,拖着不听使唤的右半边上下肢走来走去。偏瘫后,他失去了语言功能,与周围的人沟通很不顺畅。他原来的那些酒肉朋友,很少来探望,看得出来他对此的失望和无奈。闲的时候,靠着窗台,看着马路上车辆和行人,眼睛里写的是落寞和悲凉。有的时候,他忽然的流泪,嘴唇微微的颤动,那也许是对自己人生感悟后的表达。

          父亲生病后,母亲非常不容易,含辛茹苦、无微不至的照顾了他十一年。从2002年3月开始,我就一直在广州工作。基本上每年回两次家,所以一年有近一个月的时间陪陪他们。那期间,我很少参加同学聚会,天天给他们买菜做饭,看的出来,我一回家,他们就非常高兴。2011年的7月,我到家后,母亲说那几天,父亲不怎么活动,也不吃饭。第二天,父亲突发心梗去世了,我坚信那几天他一直在坚持,是在等我见最后一面再走。他走的时候,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我在他眼睛的微弱光芒里面看到了,他对自己人生的绝望,还有对我未来的无限期望。

          无论是醉酒后的失态、过度吸烟导致的剧烈干咳以及麻将小输后的沮丧,父亲生前的这些状态,潜移默化的影响了我。所以我一直不吸烟、不喝酒也不赌博,最主要的一点,我非常的注重家庭。父亲的一生的经历以及最后的眼神,告诉我,要自律,要好好活着,要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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