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石碾

       家里的衣橱柜的玻璃窗上,有很多老照片,其中有一张是我姑妈从城市回农村看奶奶时照的,照的有点瑕疵,村里的大奶奶(论辈我要这么叫她,她是我爷爷辈的,年龄其实刚满40岁左右),她在推碾,拍照的时候她躲闪不及时,照到了她的大屁股。那时候我还不记事,我就问我妈,这是谁的打屁股,我妈就告诉我来。而且这件事我好像问过好多次,而妈每次都会跟我讲一遍,每次都会把我逗乐。

        那时候姑妈的奶奶还健在,也是我的太奶,已经90岁高龄了。很奇怪,对太奶的记忆比较深的就两件事,一件是太奶经常拄着拐杖从院门口走到离门口不远的柴禾垛那儿取柴火,途中要经过那个石碾,过来石碾这边的路好走,过了石碾的路很陡,而且是很细碎的页岩很容易滑倒。记不得是谁那时候就告诫我说:帮你太奶去取,她都这么大了,那边又不好走,万一摔了就不好了。有一次,太奶真的摔倒了,而那时候我刚从家里跑下来,准备撒野,看到她从坡上摔了下去滚了一圈,我当时的感觉又好笑又觉得吓到了,周围也没人,我跑到家里叫奶奶来帮忙,我再出来的时候太奶已经被人搀扶起来了,那次太奶没什么事,不过之后她又摔了一次,那次她摔了之后就一直卧床不起,不久就去世了;另外一件是太奶的葬礼上,我们全都穿着白色的丧服,带着巨大的白帽子,我那时很小并没适合我的帽子,我是她的重孙白色帽子上有块紫色的布,大人小孩都在跪着哭,而且还发出那种带音调的哭腔,而我和我大爷(我爸的哥)家的姐姐却在那乐个不停,好像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发笑的了。

       那时候我家住在整个村的第二靠上的位置,基本上是在山腰了,而全村的唯一一口水井却在村的最下面,想要吃水,只能去下面用扁担去挑,从水井到我家要走差不多500米,一路上坡,有一个很陡的台阶。父亲一年四季除了春忙秋收会回来帮忙收庄稼外,基本都是母亲一个人在操持我和她的生活,挑水自然也是家常便饭似的,很难想象1米55瘦弱的母亲一挑就是十几年。有一年,父亲觉得这样吃水太辛苦,在靠近石碾的地方有篇空地,于是便开始集合全村人的力气挖井。因为石碾的位置妨碍施工,就把石碾往旁边挪了几步远。

      井挖的很吃力,每次从那经过都有点吓人,而且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大喊“放炮了”,他们在用炸药炸开石头。也许是石碾不想挪动位置,村里一直就有这样的传说,说石碾是白虎化身。井挖了几个星期,并没挖到水,只留了一个大坑在那,还有堆积的一座小山似的高坡。一个深坑在旁边,推碾的人就经常抱怨这么个大坑怎么推啊。没过多久,父亲就带人把坑填平了,而那座高坡却依然在那,石碾也没有回到原来的位置。

       去年过年回家,住了20多年的家已经搬到村落的最下面,出门就能看到刚修没几年的水泥路。没事的时候我就去上面的宅子里看看,路过那座石碾。架起碾子的那几根粗壮的老木头已经被换成了钢筋铁架,石碾看上去年轻了许多也瘦了许多,我推了几下碾子,好像比木头的吃力许多。现在村里很少有人会用石碾来碾粮食了,大家都用机器了,不过村里的那几个7、80岁的老人还是一直用着石碾来碾些玉米,芝麻之类的,看到了我也帮忙推两把。

    “奶奶你就不会花两块钱去我大爷家磨一磨,两分钟就搞定,犯不上在这儿推这个,这么累”

    “用碾推出来的东西好吃,比机器弄的强”

    最近几年听说我们村要同周围的村合并并且要迁居到楼房住宅区,把这些山坡山腰上的民居房的占地重新改作耕地或林业,不知道会不会施行。年轻人倒可以,他们老人都在这生活了一辈子了怎么迁,吃的住的都不对路,也不习惯。像我奶奶说的“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还搬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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