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总是喜欢坐在门外的栏杆上,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他,总是端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书在看;
他,总是坐在电脑前,写一些无关痛痒的文章……
他,从小瘦弱,生长缓慢,因而没有玩耍的伙伴。
于是,我背着他,搂着他,抱着他,拉着他,生怕丢掉他。
在麦田间,小路上,水井旁,小院里,都留下我们的身影。
我们形影不离,他是我的影子。
二、
上学后,我又调又淘,但依旧牵挂家里,因为心里有个他。
放学后,遇到下雨,下雪,我总要飞快地跑回家,因为有他在,他是我的影子。
形影不离。
三、
上中学,我放学后总要等他,因为总有人欺负他,我要报仇,我不怕打架。
少年如梦般的时光。
一晃三年。
十六岁,我离开了家。
四、
二十六岁,我回来了。
他从少年变成成年,我不知道他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气,挨过多少打,经历过多少事。
但是,我知道他的倔强,我知道,他的双腿曾肿得不能走路;他的脾曾被摘除;他的腰曾受过伤;他的脚曾感染过……
这些创伤,我都未曾经历过,我不知道一个人有那么多的痛苦如何挨过,我也不会理解。
毕竟年轻,没有一颗慈悲心。
五、
三十岁,他正当年。
一份清洁工作,他一直在干。有时腰疼,痛得头上直冒冷汗,无法支持,我便送他去医院,三五天的按摩、扎针,便又回去工作。
六、
三十四岁,父亲去世。
留下我们仨,妈妈、他和我。
很快,他接替了父亲的角色,在外与人接洽,回家收拾房屋,依旧瘦弱的身躯,甚至担不起俩桶水,但依旧使出全力,努力支撑。
此后,腰疼似乎越来越频繁。
但是,我仍未在意,粗心如我,天下有几人?
七、
去年四月,四十三岁。
又是腰疼,并且呼吸不畅。
去医院诊断,不是腰,而是胸腔内有包裹性血肿。
并且有大量积液,其实是血。
凶疾。
放血,俩天,共800CC。
他的呼吸有所通畅,于是又转入市院。
做了手术,一个月康复。
此后更加羸弱。
八月,又入院一次。
出院后,用中药调理,效果不错。
我精心伺候,不想因自己的疏忽而让他再受罪,但对于他的身体状况,已有了隐隐的担忧。
八、
今年六月,端午节,四十四岁。
他早晨起床后,摔了一跤,不能起来,叫救护车送到医院。
治疗无果,去世。
出事时,我未守在身边。
第一次,形影分离,结果便是不测临身。
那一刻,仿佛死神来到身边,抓着我的手,要把我拖到地狱里,我失魂落魄,犹如溺水的女鬼,想要抓住些什么,但无处可依。
九、
我不在他身边,不知他当时的想法。但与我,却是永远的遗憾。
我在痛定思痛之后,才明白,这一生,我们只有四十四年的姐弟缘分,就此了断。
我离开的十年,请见谅,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我没有预见我们的缘分如此短暂。
十、
缘分影子,多少年,我已经习惯了与你如影随形,一旦失去,感觉自己的一半生命也失去。
我失掉了其中四分之一的缘分。
同样的父母,却给予了不同的基因,为什么他是如此的衰弱,而我,却气壮如牛。
习惯了如影随形,现在却形单影只,有时不由地回头望望,似乎寻找自己的影子。
影子,已经永远离开,我再也找寻不到。
守护,是我的职责,但现在,变成了守望,我在这头,他在那头,永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