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沙公国，大陆北方的小国，十分贫困，是北方的大国们流放国家内罪人的地方。气候寒冷，毗邻哈弗敦河，境内有广袤的落叶针松林。

在公国为数不多的几条平整大道上，一架蒸汽人偶马车正缓缓向前行驶着。

“到底是什么啊，卓娅姐姐？这么神秘？”米娅轻蹙眉头，往手上哈了一口气，又给供暖用的小锅炉内塞了一根松脂。作为月狮子一族的成员，她十分不喜欢“秘密”这种东西。虽然前几年在一凡的帮助下她懂得了这些“秘密”并不全是有害的，但她还是不喜欢。

“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卓娅回答道，伸出手为米娅整理了一下风衣。真是的，明明自己那么努力地劝说米娅不要穿着战斗服过来，这个丫头还是十分倔强的坚持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穿着战斗服装外出。卓娅好说歹说她才愿意在战斗服外面套上衬衣打上蝴蝶结再穿风衣。就连帽子，本来米娅是想带着她那顶经历了无数岁月的贝雷帽还有方框眼镜出来的，却被卓娅拼了命地阻止了——这怎么得了，本来这身装扮就已经十分英气了，如果以米娅那仅仅披肩长度的头发再搭配上那顶贝雷帽，米娅就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帅气的小伙子了……

真是头痛啊……卓娅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米娅这个小丫头，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无论如何都不肯打扮自己，非要把自己变得中性化。虽然大概也明白她是怎么想的，卓娅还是无法接受身为一个女孩子天天穿着战斗服装套风衣，再戴贝雷帽与方框眼镜的……

希望一凡这个臭小子能够配得上米娅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思念与等待吧，不然就算米娅伤心，卓娅也会强行将他们分开的。不过现在，还是先去见一见那个臭小子再说。这么想着，卓娅将蒸汽阀开的更大了点，人偶马“笃笃”的脚步声愈发密集。

小镇酒馆内，一凡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某人的降临。

月狮子族的听力十分敏锐，娜塔莉娅隔着很远都能听到人偶马车的声音。她露出一抹微笑，对一凡点点头，说：“快去准备一下吧，你的小公主来了。”

一凡根本难掩内心的激动，嚯地一下站起来，就要往酒馆外面走去。走了两步，他突然折返回来，以热切的目光直视着娜塔莉娅。

少年的目光如此炽热，以至于以娜塔莉亚久经沙场的厚脸皮都不禁脸红了一下，不禁催促道：“快去吧，你回来做什么？”一凡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脸却先红了，结结巴巴的问道：“莉娅姐，请问……我这么穿还好看吗？”

少年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娜塔莉娅一愣，随即哑然失笑，为了掩盖行踪，少年此刻的身份是自己的随从，一身打扮只能说得上十分整洁干净，谈不上好看不好看的。更何况此刻他还带着面具，就更加平平无奇了。不过自他们两年前认识开始，这个平淡如水的少年就从未如此失态过，遑论像现在这样脸红结巴了。

这就是年轻的好处呀，自己也想回到还是个小姑娘的时代，去和某个少年好好的谈一场轰轰烈烈毫无掩饰的、与利益完全无关的恋爱啊……这么想着，心思早已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娜塔莉娅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即望着窗外卓娅和米娅来的方向出了神。

得到了肯定的少年稍稍正了下脸上的黑金齿轮面罩——这张脸现在可不能轻易在外面露出来——转身向外走去。即将再次见到米娅，他的内心翻江倒海，过于激动的情绪甚至让他的胃都开始隐隐作痛。但同时，少年心中也被某种异样的情绪充斥，此别经年，不知道少女近况如何？这三年时间，身为月狮子族的一员，米娅肯定经历了很多的战斗，受过很多伤，虽然月狮子们的身体素质要比人类好的多，就算受伤也能很快恢复如初，但他一想到这几年米娅遭受的痛苦，他的心就一阵绞痛。就算分别前自己也一直被米娅所保护，这一次一凡的内心中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想要保护米娅的愿望。他想让米娅再也不需要战斗，想让米娅的双手中的枪械与刀剑变为纸笔与玫瑰，想让在前线被迫征战的月狮能够安顿下来，不再受伤。

终于，就连一凡都能听到人偶马的蹄子落地的“笃笃”声。一架朴实无华的蒸汽马车出现在视野中，就仿佛从夕阳中出现的一样。马车快速而平稳地行驶着，人偶马那机械而又整齐的步伐仿佛一步一步都踏在了一凡的心上，一声一声，令他心跳逐渐加速、浑身颤抖不止。近了，又近了，一凡感觉自己的大脑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空白中，曾经无数次在脑海中排练过的相遇场景此刻被他忘了个干干净净，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名字在震耳欲聋地回响。

人偶马车“吱”地一声在一凡面前停下，随即从底盘处排出了大量的废弃蒸汽。在白色蒸汽的环绕中，一只小巧却套着皮革战靴的脚探了出来。

米娅一定吃了很多苦吧。少年回过神来，伸出手去搀扶米娅。与第一眼给人留下的印象不同，少女的手的触感非但不温润，反而有些干燥、粗糙，指肚上甚至有着老茧——想必一定是长年累月都握着枪械与刀剑战斗的缘故。从风衣的袖口处可以看到洁白的衬衣下穿的是紧身战斗服——就连与自己的姐姐外出，少女都无时无刻不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瘦削矮小的近身侍卫，完完全全地将自己的青春与美丽封存在这样一副冷漠的外表下，等待着某一个人再次开启。

一念及此，一凡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感情，“米……娅”，他艰难地开口，说出了那个多少个夜晚都在他心中回响的名字。但声音之沙哑，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正想要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小小的人儿，突然整个僵在了原地。

晚霞的微光从天边细细密密地撒下来，温柔地覆盖在米娅身上，这一刻，米娅的银色秀发仿佛是由华丽璀璨的黄金铸造。这一瞬间，一凡看得痴了……五年前，湖畔老人的预言此刻犹在耳畔回响，“你最终一定会找到只属于你的黄金……这黄金无关于价值，而在于你的心。”

少女像锈蚀的蒸汽人偶一样僵硬地抬起头来，涣散的目光与一凡炽热的目光交织，空气此刻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少女的那灰绿色的双眸在一刹那间便被水汽充盈，脸颊也因为强烈的情绪变得通红。那是日日夜夜的思念终于落于实处、真真切切地看到那个人站在自己面前时无法掩饰的激动啊！少女迟疑了一下，伸手想去摘掉少年的面具，手伸出到一半却又急忙缩回去，那手先是把自己那沉重的铜管眼镜摘掉，然后时而梳理一下自己的头发，时而扶正自己本已很端正的领结，然后又掸一掸风衣上不存在的灰——少女在此刻完全陷入了短暂的手足无措中。

自上次两人离别，一晃三年过去，少年整个人都长高了几分，身板也更加结实；少女的身高似乎长了，又似乎没长，依然是那么娇小，眉目虽然依然英气逼人，但是当中所蕴含的那一抹天真烂漫的孩子气似乎还在，却又混合了一种别的什么——那应该也是成长的气息吧。

“米娅小姐，还请先进酒馆，外面有点凉了。”一凡最先反应过来，他的眼睛微微发红，温柔地牵着米娅的手，将她牵进酒馆。米娅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冲击中，只是机械人偶一样地跟着一凡，亦步亦趋。

走了几步，一凡才反应过来马车上应该还有一人，回身想要把卓娅也牵进酒馆：“想必您就是卓娅小姐了。”他的眼神虽然依然温柔，但总归是比凝视米娅时少了些什么东西。卓娅则以审视的眼光看着这个少年，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卓娅~！好久不见了！”娜塔莉娅像风一样地“飞”了出来，然后死死拉着卓娅的手就不再松开。“莉娅，你……”卓娅一急，就想挣脱束缚。

“伊万，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招呼客人？我和这位客人有点事情要说。”娜塔莉娅一边握住卓娅的手不放，一边扭头使劲冲一凡使着眼色。一凡心领神会，转身回到酒馆，推门的时候发现酒馆门上已经被娜塔莉娅挂上了“今日休息”的牌子。

“莉娅！”卓娅有点不高兴了，虽然她的力量实际上要强于娜塔莉娅，但是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娜塔莉娅用出那份力量的，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凡和米娅进了酒馆。“姐姐，”莉娅终于开口了，“你就给他们一些时间吧。他们毕竟已经分开很长时间了呢。”

“才三年而已。”卓娅闻言也不再挣扎，只能愤愤坐回马车，不放心的眼神止不住地往酒馆方向飘。虽然这些年也隐约听闻了一些关于少年的传言，卓娅潜意识中还是对这个有着黑发棕眸的少年有一些提防的。

酒馆内。

一凡进入酒馆时，米娅已经恢复到了那副冰冷的样子，搭配着她那剑眉星目，颇有一些女王驾到的风范。而一凡摘掉了黑金面具，用温柔的眼神细细观察着米娅周身，在她那张虽然英气但却不失柔和的脸蛋上停留了很久、很久。沐浴在这种温柔的目光下，米娅的脸终于禁不住慢慢变红，冰山一样的形象渐渐融化，灰绿色的双眸中再一次充满了水汽。终于，米娅别过头去，轻轻地“哼”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儿？”米娅强撑着想让自己的声音更加平淡一些，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早已经哽住。

“是姐姐们的安排。我终于通过了莉娅姐的考验，这才能够再次见到你。对不起，这些年没能陪在你身边，”一凡走过去，再次牵起米娅的手，“我不会让你继续受苦了。”

少女眼中的水汽终于忍不住化为一颗又一颗泪珠滑落，她的嗓音因为哽咽而愈加沙哑：“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我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每次我在报纸上看到对你的通缉令我有害怕你出事？你知不知道当你的死讯出现在报纸上时我甚至想要跳进锅炉去陪你？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我有多……”

米娅每说一句，一凡的手便颤抖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握紧米娅的手。当她说到“跳进锅炉去陪你”的时候，一凡终于没忍住一把将米娅拥入怀中，任凭少女的眼泪沾湿自己的胸襟。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为了能再次见到你，我绝对不会允许我自己出事的。”

“没有我，你一定遭遇了很多很多的危险吧。我想要保护你呀。”

“我知道。”

“没有我，你一定很孤单吧。我想要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啊。”

“我知道。今后我会一直陪着你……如果你愿意。”

“没有你，我也很孤单啊。我不能没有你……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的生命。”

这个拥抱很长很长，长到酒馆内的蜡烛在一明一灭中流下的眼泪淹没了它自己。米娅的抽泣声渐渐停止，在许久的沉默后，终于开口，在一凡怀中向他喃喃细语着。因为嗓子已经哑了，重复了几次，一凡无法都听清她说的是什么，便将耳朵凑了过去。

“一凡，以后就让我一直一直用我的生命保护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说完以后，米娅突然爆发出属于月狮子族的力气，挣脱了一凡的怀抱。在一凡震惊的的不知所措中，米娅一把揽过他的脖子，夺走了他的初吻。

这个吻很久很久，久到酒馆内的蜡烛只剩下了小小的一坨还在倔强的发着光。分开时，两人的脸颊红的就像天边的落日一般，两双眼睛都闪闪发光，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些什么。通过这个吻，两人都确认了对方的心意，也都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两颗孤单的心从此紧紧贴在一起，成为彼此最为有力的依靠。两人分开后，米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一把抓住一凡的手，眼中突然迸发出了一凡熟悉的那种狡黠的光，“我亲了你，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一凡！”

而一凡呢，则依然处于晕乎乎搞不清状况的状态，直到卓娅和娜塔莉娅进来，他都没想明白到底主次关系是怎么这么容易地颠倒过来的，以及自己是怎么在“保护人”与“被保护人”这样小小的身份斗争中又一次输掉的。

对一凡宣示完了绝对的拥有权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米娅的脸蛋已经红的要滴血了。不巧的是，就在此时，酒馆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是卓娅与娜塔莉娅走了进来。一凡紧紧握着米娅的手，向两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谢姐姐们能够让我和米娅相见。”这句感谢是发自内心的，虽然在三年前，正是面前的二人将米娅从自己身边带走，但是一凡很清楚，如果不是她们抓紧一切时间将她带回月狮子族的藏身之地，三年前那席卷整个大陆的“纯净计划”，就势必会将米娅也卷入进去，连带着自己也要一起粉身碎骨，化为那千万幽魂中的一员。

但如果说这句感谢的话还尚在米娅三姐妹的意料之中，那么接下来一凡的话对于他们三个而言就绝对是石破天惊级别的了。

“在两位姐姐的见证下，我想向我灵魂的最终归宿，我心灵的所有人，米娅小姐求婚。”一凡的话语缓慢而又坚定，带有一种一往无前的决心，几乎要让人以为他是在某个严肃的法庭上宣读判决，或者在千万人面前做演讲。

几乎同时的，卓娅和娜塔莉娅抽出了刀枪指向一凡，但又在同时，米娅投入了一凡的怀抱，以自己的身体做了一凡的盾牌，娇小的身体因为某种情绪而不断颤抖着。

卓娅那落日余晖一般璀璨的浅黄色双眸此时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缝，“这个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妹妹。”她歪头责怪着娜塔莉娅，后者此刻无奈地向她耸了耸肩，吃了个憋的卓娅只好转过头把火力对准了一凡：“我觉得你得向我们做出一点点解释，否则今天就算有米娅和莉娅向着你，你也走不出这个地方。”说完，卓娅以一种超越常人认知的速度完成了装药、装填、预击发这一系列动作。这就是月狮子族，拥有着超强作战能力的月狮子族。

心中一点小九九被识破的娜塔莉娅尴尬地收起了手中的刀剑，向一凡使了一个“接下来全靠你了”的眼神，退到一旁去了。一凡回她一个坚定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米娅与他完全同步的心跳此刻正在逐渐加速着。

一凡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说：“很抱歉，米娅，这么唐突地向你做出这种无理的请求。这个请求是很自私的，我不能再承受下一次与你的分离，更无法想象你嫁给别人的样子。我想要和你共享我的一切，也想与你携手度过今后的每一天，直到我的心脏化为尘埃，灵魂随风消散。刚才你说，要用生命来保护我，而我想说，我的生命因为你才有了延续的意义，如果你能为了保护我而离开我，那么我就一定会去追寻你的脚步，亦步亦趋。”

米娅能清楚地听到，一凡的心跳声从一开始的急促紊乱，渐渐的变得愈加稳定、有力，这心跳声与一凡的话语一起，一下一下，一声一声，重重地铭刻在她的灵魂之上。

卓娅冷冽的眼神也在一凡的话中渐渐软化，她不是个小姑娘了，能听得出在这朴实的宣告中，蕴含了怎样坚定的决心与何等炽热的爱意。

米娅很是幸运啊，能遇到真正爱她的人，而不是想要去利用她的力量去谋取利益，卓娅想道。既然如此，那么还剩下最后一项需要确认了。卓娅眯起眼睛，说：“那么你的意思是，愿意为她而死吗？”

一凡的眼神没有丝毫改变，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愿意。”

“砰”地一声枪响，一凡被击中，身体软在了米娅的怀中。

米娅完完全全地僵住了。她感觉自己仿佛整个人和全速行驶的火车迎面相撞，那一刹那她感觉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好像有一万只女妖在嘶声尖啸，肺中所有的空气都被排空，犹如溺水一般喘不上气。怀中的一凡的身体依然温暖，可她现在只在后悔，为什么那一瞬间自己就不能替他去死？她后悔答应和姐姐一起出门散心了，如果她不来，一凡就不会死，如果她几年前的那个夜晚不去管一凡，一凡现在也不会死……如果她根本和一凡不产生交集，就算她孤独一生，一凡依然可以顺利完成学业，回到他的国家，他……就不会死了……这一刻，米娅甚至痛恨自己的存在。

眼泪又一次无法停止地涌出，米娅疯狂地呼喊着一凡的名字，仿佛要把心中没叫完的通通全部叫出来。“不要死啊一凡，你答应我的，不会死的……我还想和你一起去看海……去看北海的冰川与鲸鱼，去看南海的沙滩与椰子树……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呢，我们还要结婚，我想和你生活一辈子，生好多好多孩子，我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求求你……不要死……”

“那就约好了哦……？”

“嗯……嗯？”米娅的眼睛突然瞪大了，“一凡？你……”泪眼婆娑中，米娅看见一凡除了额头上多了个又红又肿的包以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一凡此刻还有一些眩晕，他轻扶着额头说：“我没事……痛痛痛……卓娅姐的枪，并没有装实弹呢。”虽然没有装实弹，但是开枪那一瞬间火药爆燃产生的空气冲击还是将他打的差点晕过去。当然，仅仅是空气冲击并不能让他晕那么久，迟迟不做声的原因，说白了还是因为他醒来时，恰好听到了“我想和你结婚”……

“你活着，真是太好了……可是，这是你和卓娅约好的吧？嗯？黑、色、死、神、大、人？”米娅近乎于从牙缝中挤出来这句话，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刚刚约定好要一辈子保护他，一凡就在米娅面前“遭遇了不测”。

“这个真的没有，米娅，我真的不知道啊……痛痛痛痛痛！”一凡还想要解释，米娅已经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上再不松口。对于此刻的米娅，一凡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任由她去了——毕竟比起可能失去米娅的痛苦，此刻的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一凡轻抚着米娅的头，像卓娅点头示意：“多谢卓娅姐姐成全。”

甩了个枪花，卓娅收起手枪，“不用谢我，这是你凭你自己争取来的。米娅这个丫头啊，如果不去吓唬她，她是永远不会卸下武装的。”

米娅此刻连耳朵都红了，只埋首在一凡怀中不做声。

“但是，”卓娅话锋一转，“就算我和娜塔莉娅都同意，米娅也心甘情愿，这也不代表你现在真的可以迎娶她。至于原因，与我此行来的主要目的之一有关——你那么聪明，大概也能猜得到。”一凡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们月狮子族，向来有着一个古老的传统。凡是想要与我们的族人结为夫妻的外人，都要通过三个考验，以检验他的忠诚、勇气，还有担当。忠诚的考验，由我的妹妹娜塔莉娅负责。这两年你做的不错。”一凡看向娜塔莉娅，后者此刻向他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勇气的考验，由我负责，你做的也很好。最后一项，担当的考验，”卓雅深吸了一口气，“族长希望，能由你自己和米娅两人共同负责。族长希望你能和米娅，在不隐瞒自己种族身份的前提下，邀请四方宾客，在大陆上举行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

一凡轻轻眯起了眼睛，他虽然也猜出了七八分，但却没有想到那个族长居然会才去这样的方式来逼迫他。米娅却有些不忿，她此刻依然在为了卓娅刚才做的事情耿耿于怀，转眼却听到了这样近乎于过分的要求，她回头想要反驳卓娅，却被一凡一个摸头杀阻止了。她有一些不解，却只在本能的驱使下选择了相信一凡，于是继续埋首在一凡的怀中不再过问。

“这种事情，我不用说也一定会做。”一凡应允下来，“这些年，我欠米娅的太多太多了，这样的一场婚礼是我所一直期望的，也是目前为止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补偿方法。在这场婚礼上，我们的那些老朋友一定会到齐，而且我们都将站在教堂广场上，在圣歌的祝福下成婚。我发誓。”

卓娅露出了一抹微笑，这还是一凡第一次见她对自己笑。“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娜塔莉娅此刻突然出现，她从后厨端出来了热气腾腾的食物与酒水，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各位，谈完了？太好了！那么就像一家人一样开开心心地一起吃饭吧！”

一凡的脸色在看到酒的那一瞬间就变了色，“莉娅姐……你知道的，我不能喝酒呀……”

“嗯？你说什么？”卓娅闻言扬了扬眉毛，眼神中多了几分恐吓的意味。

“呃，不，没什么……”一凡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米娅，却发现后者此刻正只顾着狼吞虎咽，瞥了他一眼后就再也不理他。

喝就是了，不过是一点点啤酒而已，不会有事的……安慰着自己，没有选择的少年只好带着几分悲壮举起大啤酒杯一饮而尽。

一凡眼前一黑……

翌日，太阳缓缓升起，晨光撒在一凡的脸上，唤醒了他。

“头好痛啊……”一凡捂着脑袋，宿醉的感觉他已经好几年没有体会过了，那种感觉就像有人拿着一根汤勺在头中不断搅动一样，令人头昏脑涨。

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胸口上，让一凡有些喘不过气。待他睁开眼，就看到趴在他胸口上的米娅的银色长发。米娅睡得很安心、很踏实，嘴角还有着些许微笑，仿佛正在做着什么美梦一样。